龍季想了想回答道:“末將與上郡的胡戎,暫時隻交過一次手,不過,末將聽說過司馬安對上郡胡戎的評價,「強於河西的羌胡、弱於三川的羯角」。”
聽聞此言,趙弘潤點點頭,心中對於上郡胡戎的實力,大致已有所了解。
畢竟,司馬安是魏國唯一一位前後參與過「三川之戰」、「河西之戰」以及如今這場「上郡之戰」的將領,此人的評價,當然要比其他人可信地多。
魏國強於步兵,縱使是號稱馬背上的民族,但胡人想要戰勝魏國的軍隊,還是非常困難的,畢竟如今的魏國已今非昔比,尤其是這次魏國出動四十萬大軍,上郡境內的胡戎,其各部落內的族人加起來有沒有這個數量尚且未知,怎麼可能會是魏軍的對手?
隻不過,當這些遊牧民族的戰士運用起騷擾偷襲戰術時,那還真的是有點煩,來去無蹤、一擊就跑,若非魏軍這邊有五萬羯角騎兵輔助,說實話還真不好對付這些胡戎。
這讓趙弘潤愈發堅定了建立輕騎兵的決定。
值得一提的是,龍季還跟趙弘潤提起了有關於義渠以及秦國的事:“殿下,最近一月,似乎秦國正在於義渠開戰。”
“哦?”趙弘潤著實愣了愣。
雖然說他是秦國的王婿,但這件事他還真不清楚。
“是這樣的。”見趙弘潤頗為好奇,龍季便詳細解釋道:“前一陣子,末將受命坐鎮「雕陰」,謹防義渠騷擾,是故,末將便派一支千人隊,命其駐紮到「西山(單純指雕陰西邊那座山)」,監視義渠的一舉一動,不曾想,卻看到了秦國的軍隊……”
“秦國的軍隊?”趙弘潤聞言摸了摸下巴,好奇問道:“可曾看清楚這支秦軍的旗號。”
“好似是「渭陽軍」。”龍季回答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了然地點了點頭:“是「渭陽君嬴華」的部署……”
渭陽君嬴華,此人跟趙弘潤,可算是不打不相識。
當年在「五國伐魏」戰役中,趙弘潤千裡偷襲秦國王都鹹陽,逼得鹹陽調來了渭陽君嬴華麾下的「渭陽軍」,可即便如此,鹹陽之圍依舊沒有解除,反而是渭陽君嬴華本人,險些就被魏國的弩矢射死。
尷尬的是,渭陽君嬴華正是秦王囘的親弟弟,秦少君嬴瓔的叔叔。
戰場上刀劍無言、各安天命,這自然是誰都不能多說什麼的,但等到趙弘潤與秦少君嬴瓔成婚的時候,渭陽君嬴華在酒席筵中喝酒喝得酣暢淋漓、解開衣袍露出裡麵那仍有絲絲血跡的繃帶時,趙弘潤感覺莫名的尷尬。
不過話說回來,渭陽君嬴華卻是一位很直爽的漢子,跟趙弘潤的四哥燕王趙疆是一類人,非但絲毫沒有記恨趙弘潤,反而吹噓自己命大,聽得酒席筵上的賓客們哈哈大笑——與魏人的低調內斂不同,秦人似乎想來是有什麼說什麼,甚至於,喜歡吹噓自己,有時候縱使是運氣使然,他們也會吹噓成自己高瞻遠矚。
就比如渭陽君嬴華,明明是因為夜襲魏軍、在黑燈瞎火中了埋伏,被魏軍的弓弩手射傷,他非要吹噓一番,說他當時其實已察覺到了危機,危機之中在馬背上一個側身翻,堪堪避過了射他頭顱的致命一擊,結果胸口不慎中箭……唔,說實話,趙弘潤並不能理解秦人的這種幽默。
“渭陽軍嬴華……這個時候對義渠用兵?”
趙弘潤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見此,龍季不解地問道:“殿下,這樣不好麼?秦國對義渠用兵,我大魏這邊的壓力也小一些……否則,恐怕義渠十有八九會阻止我大魏。”
對於這個說法,趙弘潤倒是不感覺奇怪,畢竟就算是不習中原文化的異族,其實也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若魏國擊敗了匈奴與林胡,占據了上郡、林中等河套地區,從此與義渠接壤,到時候,義渠將同時與秦國、魏國這兩個強國接壤,要命的是,這兩個強國還是盟友。如此一來,義渠日後會有好日子過麼?
因此,哪怕是曾經義渠與上郡的胡戎有所矛盾,但此時,也必然會出兵支援後者,絕不會坐視魏國吞並河套地區。
正因為這樣,遲遲不義渠有所行動,事實上趙弘潤也感覺有點納悶。
沒想到,原來是秦國那邊已經對義渠宣戰用兵,導致義渠無暇他顧而已。
“不是說不好,而是……”長長吐了口氣,趙弘潤顯得有些憂慮。
憂慮什麼?
當然憂慮秦國也看上了河套地區這片肥沃的天然牧場咯。
雖然秦魏兩國是存在有聯姻的堅定盟友,不至於會為了河套地區而反目成仇,但反過來說,倘若秦國這會兒突然跑出來“支援”魏國,魏國怎麼說也應該分這位盟友一杯羹吧?——雖然說實話,趙弘潤並不想那樣做。
『但願義渠王爭氣點……』
事到如今,趙弘潤唯有暗自祈禱。
次日,趙弘潤以太子儲君的名義,出麵激勵了「雕陰」的魏卒。
與在汾陰津時一樣,當那些地位低下的士卒,親眼看到趙弘潤這位太子殿下出現在戰場前線,且鼓勵他們、激勵他們時,他們亦激動地難以自己。
看到這一幕,龍季私底下與趙弘潤開玩笑說,希望趙弘潤日後在他訓練士卒時給予協助——也不需要做彆的什麼,隻要站在那裡,讓那些士卒能夠看到他這位太子殿下即可。
另外,由於「雕陰」是魏軍糧道上的中轉站,並不缺少酒肉,於是,趙弘潤便自作主張地叫人準備酒菜犒賞三軍。
酒是上黨的烈酒,肉是三川的羊肉,在魏國相繼收複三川、上黨之後,上黨烈酒與三川醃羊肉,已逐漸成為軍隊常備的食物。
看著這些「雕陰魏營」的魏卒們喝酒吃肉,趙弘潤心中不禁有種感慨。
想當年他初次率軍出征時,軍隊裡的夥食非常差,差到宗衛們隻能自己上山狩獵野味給趙弘潤添菜,而軍中的士卒們,那時啃鹹菜是家常便飯,偶爾才能有機會吃上一頓魏國國內貴族都不屑於去碰的豬肉,至於禽肉,那是想都彆想。
而如今,看著這些將士們手中的酒肉,趙弘潤切身感覺到,他魏國,正在逐步變得強大,正讓他感覺到一股無法言喻的成就感與滿足感。
次日清晨,在「雕陰魏營」住了一宿的趙弘潤,便向龍季告辭,準備繼續北上深入上郡。
龍季苦勸未果,無奈之下,隻能派一名麾下將領,率領五百名魏武軍步卒,護送趙弘潤一同前往更前線的戰場。
告彆龍季,趙弘潤一行人在五百名魏武卒的保護下,繼續往北。
途中,並沒有什麼危險,相反地,倒是碰到了兩隊遊蕩的羯角騎兵百人隊,在趙弘潤道出自己的身份後,這些羯角人又敬又畏,硬要跟隨在趙弘潤身邊保護,死活不肯離開。
見此,宗衛穆青感覺很詫異,不解地說道:“這些羯角人,未免太過於卑微了吧?”
聽聞此言,宗衛周樸私底下冷笑著說道:“你隻看到這些羯角人在殿下麵前卑微如家犬,卻不曾發現,這些人對待其他人世的凶狠……”
順著周樸手指所知的方向看去,穆青這才發現,這兩隊羯角騎兵,馬背上的背囊都裝得鼓鼓囊囊,甚至於,有不少羯角騎兵還牽著一匹無主的戰馬,馬背上,馱著一些用繩索綁住雙手雙腳、且嘴裡用布條塞住的女人,目測幾歲到三十幾歲的都有。
“胡女?”
見這些女子毛發微卷、皮膚也粗糙黑黃不似中原女子白淨,穆青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猜測道。
當時,趙弘潤隻是遠遠掃了一眼,便不再繼續關注了。
周樸說得沒錯,羯角人在他麵前是狗,但在其他人麵前,卻是凶狠的狼,近些年來,隨著魏國陸續對河西、上郡用兵,作為協從軍的羯角騎兵,不知在兩地的羌戎、胡戎身上造下了多少孽,但隻要這些人不禍害中原人、尤其是魏人,趙弘潤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喂草,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走著走著,遠處迎來一隊人馬,據羯角騎兵的回覆,對方居然打著商水軍的旗號。
這讓趙弘潤感到很納悶,要知道,商水軍目前正在協助臨洮君魏忌,作為趙弘潤的嫡係軍隊,這支軍隊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按理來說,應該早已在上郡的北部,在最前線的戰場,怎麼還在上郡南部遊蕩?雖然說碰到的隻是一支百人隊。
出於好奇,趙弘潤策馬上前。
結果還未靠近那支商水軍百人隊,他便看到,這支商水軍的百人隊,好似護送著一些異族打扮的男女。
這些被商水軍百人隊護送南下的男女,一個個麵色悲苦、神情也微微有些麻木,甚至於,有點女人懷中還抱著一個嬰兒,可奇怪的是,明明嬰兒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啼哭起來,可那些女子,作為母親卻無動於衷,依舊渾渾噩噩地朝前走。
『這些人是……』
趙弘潤不由地攥緊了韁繩,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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