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為營壓縮突厥騎兵活動空間的戰術已經收到了滿意效果,陳應良再次提出繼續北上時,隋軍眾將倒是紛紛唱諾,表態領命,惟有王世充提出他的隊伍傷亡較大,希望陳應良調整一下進兵隊列,陳應良則借口軍隊龐大調整不易,沒有同意,王世充隻好忍氣吞聲的閉嘴。然而當陳應良正準備下令散帳時,這幾天一直無比老實的齊王楊喃卻突然站了起來,說道:“陳大帥,繼續北上立營,本王讚同,但是我們的糧草已經不多,這糧道和後續糧草的問題,大帥是否需要考慮一下了?”
“來了。”李淵心中一凜,知道楊喃終於還是忍不住跳出來搶奪太原兵權了,同時李淵也少不得心裡犯愁——陳應良如果堅持不顧一切的逼迫自己返回太原督運糧草,自己該如何應對?
“當然需要考慮,我已經下令太原郡丞王威先行解運十五萬斛糧食到軍前聽用,又令後續趕到的京兆郡丞骨儀骨郡丞統率其他小股勤王兵馬押糧北上,隻是……。”
陳應良笑著解釋,正準備挑起李淵和楊喃當眾互掐讓他們徹底反目,不曾想計劃沒有變化快,偏巧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大帳外突然進來一個傳令兵,向陳應良單膝跪下奏道:“啟稟大帥,有一名突厥使者手打白旗前來我軍營前求見,自報姓名官職為突厥阿史那·骨咄祿公爵,說是奉了突厥始畢可汗之命,前來與你談判言和,請求你接見。”
“談判言和?突厥想要談和?這怎麼可能?”陳應良這一驚非同小可,隋軍眾將也是麵麵相覷,不太明白突厥為什麼會請求談和——這幾天隋軍是連戰連捷不假,但幾仗下來也隻是傷到了突厥大軍的皮肉,並沒有傷到突厥的筋骨根本,突厥的實力仍然十分強大,突然求和自然是萬分出人預料。
驚奇之下,陳應良當然是馬上下令召見突厥使者,不一刻,一個沒有攜帶武器的華服突厥男子就被押了進來,還很主動的向陳應良鞠躬行禮,右手按胸嘰裡呱啦說了一大通突厥話,旁邊的李靖和長孫無忌趕緊飛快翻譯,“金狼子孫、突厥汗國公爵阿史那·骨咄祿,奉神聖可汗始畢之命,前來拜見大隋勤王軍主帥,大隋河南道十二郡討捕副使、雷電與烈火的操縱者、大隋許昌侯陳應良陳侯爵。”
“連我的爵位都知道,看來你們突厥對我的研究還是下了點功夫啊。”陳應良多少有些得意,然後又好奇問道:“不過你說雷電與烈火的操縱者,又是什麼意思?”
李靖把陳應良的話翻譯過去,阿史那·骨咄祿恭敬的用突厥語說道:“陳侯爵,我們突厥的勇士已經親眼看到了,昨天你把雷與火裝在了瓶子裡,突然扔出來打敗了我們突厥軍隊,雷電轟破了我們突厥勇士的雙耳,刺瞎了我們勇士的雙眼,烈火燒灼了我們突厥勇士的衣服毛發,我們突厥的勇士即便有獅子的勇猛、狼的迅捷和熊的力量,也無法抵擋你的雷電與烈火,所以我們突厥勇士一致為你敬上了這個稱號,雷電與烈火的操縱者。”
聽了李靖的翻譯,陳應良啞然失笑,隋軍眾將大部分麵露得色,無比得意自軍古怪武器給突厥帶去震撼,然後陳應良笑道:“骨咄祿公爵,多謝你對我的稱讚,不過你來這裡見我,應該不僅隻是為了來說這些稱讚的話吧?有什麼事,直接說吧,來人,為骨咄祿公爵設座。”
李靖把話翻譯過去,阿史那·骨咄祿謝了,同時親兵也搬來一張椅子讓骨咄祿坐到了楊喃的對麵,骨咄祿這才向陳應良拱手說道:“陳侯爵,我們神聖的始畢可汗,是派我來向你求和,我們突厥軍隊願意自行解除對中原皇帝的包圍,換取你釋放我們的所有戰俘,還有我們神聖可汗始畢的親弟弟阿史那·埃利弗公爵,我們突厥汗國也願意與隋國重修盟好,永不為敵。”
聽了李靖的翻譯,陳應良又有些張口結舌,隋軍眾將也是麵麵相覷,個個將信將疑,看出了陳應良等人的驚奇和懷疑,骨咄祿又主動說道:“陳侯爵,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埃利弗公爵是我們始畢可汗的親弟弟,我們可汗非常愛護這個弟弟,所以請你千萬不要傷害埃利弗公爵,什麼條件我們都可以談。”
“但這也不是最關鍵的,我不敢欺騙你陳侯爵,我們突厥軍隊雖然還有二十多萬,但我們已經沒有信心戰勝你了,我們知道,自從兩年前你加入大隋軍隊以來,大小幾十戰從沒敗過一次,是貴國繼楊素楊公爵、史萬歲史公爵和長孫公爵之後最偉大善戰的名將,又能操縱閃電和烈火用於戰場,我們突厥勇士都對你十分畏懼,所以我們不想再和你打了,隻想向你求和。我們神聖的始畢可汗很有誠意,也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們的誠意。”
李靖把話翻譯過去後,見陳應良還是沒有吭聲,骨咄祿忙又說道:“陳侯爵,如果你擔心我們是在欺騙你,我們可以這樣做,隻要你保證不再出兵攻打我們,也保證釋放我們的戰俘和埃利弗公爵,我們突厥軍隊可以先解除對雁門的包圍,撤退到西陘關的北麵,把西陘關移交給你們,然後你再釋放我們的戰俘和埃利弗公爵。”
聽到骨咄祿代表始畢可汗開出的優厚條件,隋軍眾將紛紛動心了,心說如果真能如此倒是不錯,隻要交還戰俘就可以解除雁門之圍,等於就是不用再冒險打仗就能迎回聖駕,坐享勤王大功,而且突厥開出的條件很有誠意,他們先撤退再讓我們放人,隻要人質在手,就不怕突厥耍什麼花樣。
陳應良當然也有一些心動,然而不等陳應良仔細盤算考慮,齊王楊喃卻突然跳了起來,大喝道:“不能答應大帥,絕對不能答應突厥不可信,而且他們圍困父皇這麼多天,對父皇冒犯到了極點,我們如果不給突厥軍隊沉重教訓丨怎麼向父皇交代?”
陳應良都還沒表態,楊喃這個隋煬帝的寶貝兒子卻跳了出來堅決反對,在場的隋軍文武難免全都是大吃一驚,李淵也不由楞了一楞,然後李淵馬上就醒過味來,暗道:“天助我也不錯楊喃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突厥求和因為一旦和突厥和解,這次勤王大戰的功勞就沒他什麼事了,就是陳應良小賊一個人獨吞了,隻有繼續打下去,他楊喃第一個衝進雁門城救駕,皇帝在大喜下才有可能當場冊封楊喃為太子我隻要抓住這一點,就不愁挑不起楊喃和陳應良小賊衝突,重新翻臉成仇”
想到這裡,李淵又飛快拿定了主意,然後毫不猶豫的站出來,向陳應良拱手說道:“大帥恕罪,末將必須提醒你一句,這件事你無權做主,必須征求聖意,請皇帝陛下親自聖裁”
“李大使,這點我當然知道。”陳應良苦笑說道:“可是皇帝陛下正被困在五十裡外的雁門城中,我如何向他啟奏此事?”
“對,我們怎麼征求父皇的意見?”楊喃也象打了雞血一樣的嚷嚷起來,“陳大帥,與突厥談判和解這麼大的事,隻能請我父皇聖裁,你無權做主所以在迎回父皇之前,你不能和突厥談判,隻能是全力北上攻打突厥,迎回父皇
與正在交戰的敵國談判和解,陳應良膽子再大也不敢替隋煬帝做這個主,所以聽了李淵和楊喃的話後,陳應良除了點頭外都不敢再做第二個動作,然後陳應良又趕緊對骨咄祿說道:“骨咄祿公爵,十分抱歉,與貴國和解談判,我身為人臣無法替皇帝決斷,所以很抱歉,你們的條件再有誠意我也不能答應。”
心願得償的楊喃露出了一些笑意,李淵則趕緊準備另一個建議,誰知不等李淵開口建議先要求突厥軍隊允許陳應良與隋煬帝取得聯係,聽了李靖的翻譯後,骨咄祿竟然主動說道:“陳侯爵,你的難處我們理解,你放心,如果你要征求貴國皇帝的意見,我們可以允許你的使者進入雁門城,替你覲見貴國皇帝,征求貴國皇帝的意見。”
說罷,看了一眼神情驚奇的陳應良,骨咄祿又微笑著說道:“陳侯爵,你之前不是要求用釋放戰俘為條件,允許你送一些糧食進雁門城嗎?你隻要願意幫助我們促成這個談判,我們還可以允許你的使者攜帶一千斛糧食入城,借以表達我們的求和誠意——陳侯爵,我們知道你是大隋皇帝最忠誠的臣子,為了讓你們的大隋皇帝不至挨餓,你不至於連這麼有誠意的條件都拒絕吧?”
大帳中鴉雀無聲,那怕是堅決反對停戰的楊喃都不敢吭聲——因為隋煬帝一旦知道兒子故意讓他挨餓,楊喃的太子位置就這輩子都彆想了。陳應良則敲打著帥桌盤算,片刻後,陳應良突然問道:“有個問題,你們為什麼不直接找我們大隋皇帝談判求和?”
“不敢欺騙陳侯爵,我們已經這麼做了。”骨咄祿神情很無奈的答道:“昨天晚上,我們兩次派使者到城下喊話,請求入城談判,都被貴國的守城軍隊亂箭射了回來,我們又知道你今天一定會繼續向北方進攻,所以沒辦法,隻能來這裡直接求見於你。”
“娘的,三更半夜到城下叫城,我們的守軍不放箭才怪”陳應良悄悄罵了一句臟話,又在心裡暗道:“麻煩了,不能拒絕啊,拒絕了的話,將來隋煬帝一旦知道我讓他多挨了一頓餓,以他的小心眼,還不得讓我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