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雲定興鼓動,早就在心裡拿定主意的宇文述當然不願裴弘策同去追擊礙事,可是同樣老奸巨滑的樊子蓋卻搬出了越王楊侗這尊小大佛,讓楊侗出麵安排裴弘策率軍同去追擊,宇文述再不樂意也不敢當麵拒絕——倒也不是完全不敢,實在是拉不下這張臉。無可奈何之下,宇文述也隻能拱手從命道:“謹遵殿下鈞旨,請殿下放心,微臣一定會儘力與黎國公攜手殺敵,力爭將楊玄感叛賊誅殺在崤函道內。”
楊侗對宇文述報之以宮廷禮儀教導出來的微笑,雲大少卿卻在旁邊悄悄撇嘴,無比蔑視越王楊侗的卑劣行為——隋軍三大主力隨便拉一支出去,都可以輕鬆碾壓楊玄感麾下的烏合之眾,根本就用不著右武衛的垃圾軍隊去幫倒忙,楊侗堅持要派裴弘策率軍同行,擺明了是想去占便宜分功勞嘛。
敲定裴弘策隨同出征的事宜,隋軍三大名將剛要下令全軍出發,安喜門正北的官道之上,卻突然衝來了一匹快馬,馬上騎士穿著驛卒服色,背後還插著代表十萬火急軍情塘報的紅色小旗,樊子蓋見了忙向東都文武眾人努嘴,東都兵部侍郎祖韋澄會意,慌忙親自迎上前去,亮明身份接過塘報,低聲問了驛卒來曆,然後又飛奔回了樊子蓋和楊侗等人旁邊,呈上塘報奏道:“稟越王殿下,稟樊留守,是桃林縣令王府君的加急塘報,弘農戰場有新的戰情發展。”
事關軍情,原本已經準備出發的宇文述和來護兒等人自然是暫不下令,等待了解新的戰情變化,樊子蓋也不敢怠慢,趕緊接過了沾有雞毛的塘報打開,匆匆隻看得幾眼,樊老頑固的臉色就變得異常難看了,旁邊的皇甫無逸心知不妙,忙問道:“樊留守,出什麼事了?”
“王府君奏,閿鄉方麵通過水路急報,叛賊的偏師分南北兩路,全都越過了我們東都右武衛的隊伍,搶占了弘農以西的有利地形。”樊子蓋臉色陰鬱的答道:“王府君還奏道,兩天前,桃林的鄉兵發現叛賊偏師從秦關舊道穿插,王府君試圖與我們右武衛的隊伍聯絡告警,卻因為叛賊阻路,沒能將消息及時送到劉長恭他們手裡,錯失了攔截機會。”
聽到樊子蓋這番話,在場隻要稍微有些軍事頭腦的文武官員,全都是臉色頓時大變,宇文述、來護兒和屈突通三個老丘八更是臉色陰沉得可以擰出水來,因為他們知道,在隋軍隊伍追上叛軍主力之前,叛軍主力最少也可以獲得三天攻打潼關的時間!甚至還更多!
“劉長恭他們晚了一步?”皇甫無逸咽了一口口水,聲音乾澀的問道:“那弘農方麵,可有消息?”
“沒有。”樊子蓋搖頭,“不管是劉長恭、衛玄,還是蔡王殿下,都沒有和王府君聯係,弘農又距離黃河較遠,王府君派去的信使逆黃河而上後,也一直沒送消息回來。”
皇甫無逸的臉色益發的難看到了極點,咱們的雲大少卿卻是突然一蹦三尺高,大吼大叫道:“越王\u6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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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f下,樊留守,皇甫將軍,這與你們無關!你們給弘農派去援軍已經是儘到了你們的責任,是劉長恭和那個陳應良瀆職無能,沒能完成你們交代的使命,這才讓叛賊穿插成功,潼關失守,全是他們的罪責!下官認為,越王殿下應該下一道鈞旨,將劉長恭和陳應良就地斬首,傳示三軍,以正軍法!”
“越王殿下,樊留守,雲少卿言之有理。”擔心被牽連的宇文述也乘機說道:“你們都看到了,左右翊衛和右武侯的隊伍都是竭儘了全力,速度快得不能再快,是劉長恭和那個陳應良小子無能,這才釀成了潼關告急的局麵,罪不容赦。陛下若是追究罪責,此二人理當斬首。”
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人臉色更加難看,心裡知道宇文述和雲大少卿這是在找替罪羊背黑鍋,卻又不能為劉長恭和陳應良開脫也不敢開脫——因為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也必須要找一個右武衛作戰不利導致潼關失守的替罪羊,不然的話這口黑鍋就得讓他們背了。遲疑了片刻後,樊子蓋轉向楊侗拱手說道:“殿下,劉長恭受命增援衛尚書阻攔叛賊西進,卻作戰不力導致潼關告急,老臣請殿下頒布一道鈞旨與黎國公,倘若潼關真的不幸淪陷,黎國公便持鈞旨立斬劉長恭首級,以正軍法國法。”
“樊留守,這次洛陽守城戰,劉將軍也算是勞苦功高……。”楊侗難得沒有對樊子蓋完全言聽計從一次,猶豫著說道:“將潼關失守的罪責加於他一人之身,是否太過?”
聽到這話,雲大少卿馬上就誤會了楊侗的意思,還道是楊侗顧忌劉長恭的家世官職不想讓劉長恭背最大黑鍋,便趕緊搶著說道:“殿下所言極是,劉將軍在洛陽保衛戰中勞苦功高,是不能將罪責加於他一人之身,應該給他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關鍵是那個陳應良,這小子才是潼關失守的罪魁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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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受命助守弘農卻讓叛賊穿插得手,瀆職無能,怠慢軍務,應該把他斬首問罪!不!應該把這小子千刀萬剮,淩遲處死!”
“這個老不要臉,欺軟怕硬!”裴弘策脾氣再好也來了些火氣,怒道:“雲少卿,把所有罪責推卸到一個記室小吏身上,你忍得下這個心,皇帝陛下會相信麼?潼關失守,首責是我河南讚治府的一個記室小吏!”
“黎國公,你這話就不對了。”雲大少卿針鋒相對道:“什麼叫推卸罪責?潼關不幸淪陷,叛賊殺入關中,難道不需要追究右武衛軍隊的時失職之責?越王殿下剛才也說了,劉長恭將軍勞苦功高,難道黎國公覺得越王殿下說得不對,想讓劉將軍扛下潼關失守的罪責?劉將軍可是右武衛的虎賁郎將,黎國公你想讓他背黑鍋,還要看右武衛的將士答不答應,馮翊劉氏答不答應!”
“那你……!”大怒之下,裴弘策差點連想讓陳應良背黑鍋也要看聞喜裴家答不答應的話都說了出來,也幸得裴弘策城府不錯,及時把話咽回肚子裡,這才沒把爭論更進一步擴大門閥鬥爭的地步。
“黎國公,下官也知道那個陳應良是你的遠房侄子。”雲大少卿又慢條斯理的說道:“可是國法無情,黎國公最好還是考慮好這輕重利害,國公你一定要庇護侄子,裴相那裡……。”
“緊急軍情!緊急軍情!”
突然傳來的吼叫聲打斷了雲大少卿和裴弘策的爭論,正各懷心思的眾人扭頭看去,卻見之前的北麵來路之上,又策馬飛奔來了一名背插紅旗的驛卒,遠遠就大吼大叫,“緊急軍情!十萬火急!十萬火急!”
聽到這喊聲,兵部侍郎祖韋澄當然是趕緊又飛奔上去接收塘報,樊子蓋和宇文述等人卻都是心中大驚,一起心道:“怎麼又有緊急軍情?難道潼關已經失守了?不可能這麼快吧?或者說,潼關守軍已經直接向叛賊前鋒投降了?”
“完了!肯定是潼關失守了!”雲大少卿一拍額頭,帶著哭腔仰天慘叫道:“陛下,微臣等無能啊,微臣等已經是竭儘了全力,奈何友軍不力,讓楊逆叛賊搶先一步殺進了潼關,微臣等有罪啊——!”
雲大少卿仰天嚎叫的時候,祖韋澄已經飛奔回了樊子蓋麵前呈上塘報,不及說話,心急如焚的樊子蓋已經一把搶過了塘報飛快打開,手忙腳亂的扯開封條時,樊子蓋的皺紋老手都已經在微微顫抖。而打開了塘報仔細一看後,樊子蓋的一雙渾濁老目,卻一下子差點瞪出了眼眶,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的眼睛,再仔細一看,樊子蓋頓時脫口驚叫……
“老夫,不是在做夢吧?!”
“樊留守,又出什麼事了?”皇甫無逸和來護兒等人大驚問道。
“陳應良,陳應良那小子。”樊子蓋失魂落魄的答道:“昨天上午,陳應良率領四千左右武衛殘兵敗將,連同他麾下的七百報國軍,在弘農大破五萬叛賊主力。還生擒活捉了楊玄感本人,還有前右武侯大將軍李子雄。”
安靜無比,在場所有的大隋文武重臣都是瞠目結舌,然後一下子就炸開了鍋,一起大吼大叫道:“什麼?不到五千的軍隊,還是左右武衛的殘兵敗將,大破五萬叛賊?!還抓到了楊玄感和李子雄?!真的假的?!”
“樊留守,這是誰的塘報?!”目瞪口呆後,雲大少卿殺豬一樣的嚎叫了起來,“真的假的?以五千敗軍大破五萬叛賊,還抓到了楊玄感和李子雄?這道塘報是那個混帳王八羔子寫的?太誇張了吧?”
“寫這道塘報的混帳王八羔子,是蔡王楊智積殿下。”早就窩了一肚子火的樊子蓋舉起塘報,冷冷說道:“雲少卿如果不信,可以拿去看看,蔡王殿下還請我們儘快放心進兵,把尚未逃出崤函道的叛賊殘部徹底全殲。”
雲大少卿再一次瞠目結舌,許久後,雲大少卿突然一把抓住了裴弘策的手,搖晃著激動的說道:“黎國公,令侄真乃棟梁之才!棟梁之才啊!大隋朝廷能有黎國公你們叔侄為臣,真乃大隋之幸!天子之幸!下官能與黎國公你們叔侄同殿為臣,也是下官的人生第一大幸事!大隋萬歲!皇帝陛下萬歲!東都萬歲!左右武衛萬歲——!”
“老不要臉。”裴弘策心中嘀咕,嘴上則連連謙虛,仿佛和雲大少卿一樣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爭論——靠山強硬的裴弘策倒不是害怕雲大少卿,隻是不願和雲大少卿徹底撕破臉皮而已——做為廢太子楊勇的嶽父,雲定興雲大少卿為了升官發財,曾經親自出麵慫恿隋煬帝宰了他的三個嫡親外孫!象這麼心狠手辣又厚顏無恥的角色,官場老油條裴弘策當然是能不得罪就最好彆得罪的好。
“黎國公,廢話彆說了,讓你侄子進我左翊衛,我不會虧待了他!”宇文述拍住了裴弘策的肩膀。
“宇文將軍,你左翊衛的猛將勇將已經夠多了,應良賢侄還是進我右翊衛,更有用武之地!”來護兒拍住了裴弘策的另一邊肩膀。
“不對。”屈突通扯住了裴弘策的袖子,道:“應良賢侄親手抓住了我右武侯的最大叛逆,證明他與我右武侯有緣,應該讓他進右武侯才對!”
“老屈你少鬼扯!咳咳,陳應良一直和我右武衛並肩作戰,帶的隊伍還全都是從我右武衛隊伍裡挑選的士兵,除了右武衛,他那都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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