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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郎中、趙郎中等人熱情邀請朱平安去張管庫的辦公房間,要好好的給朱平安說道說道太倉的“慣例”,再加上劉司庫、張司庫等人在一旁敲邊鼓,又搬出張管庫等了半天的理由來,如此盛情實在難卻。
當著東廠眾人的麵邀請自己,料想他們也不敢在這個時候下黑手。
同時,朱平安也想看看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就半推半就的跟著他們去了張管庫那。
“嗬嗬嗬,子厚來了,快快,快請進。”
張管庫聽到外麵的動靜,在朱平安還沒走進門的時候,便溫和大笑著迎了出來,如此熱情,這一幕頗有幾分當初三國時倒履相迎許攸的曹操的風采。
“張大人如此盛情,下官愧不敢當,張大人請。”朱平安拱手還禮。
如此在門口再三禮讓,朱平安才隨張管庫等人進了屋內,分賓主坐下。
朱平安被眾人謙讓坐在了張管庫的對麵。
外麵天色已經昏黑,屋內點了三盞油燈,挑高了燈芯,將房內照的大亮。
“子厚可知太倉的一些‘慣例’?”
張管庫正坐在椅子上,如輕鬆一樣挺直了身體,目光平靜的看著朱平安,宛若一望無際的大海,整個人如一位名家大儒一樣輕聲開口問道。
“平安不知,願聞其詳。”朱平安搖了搖頭,然後擺出一副求教的姿態。
張管庫看了賈郎中一眼,賈郎中知其意,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嗬嗬一笑吸引了朱平安的注意,繼而笑著對朱平安說道,“子厚也算是初來太倉,不知道太倉的‘慣例’再正常不過了。”
“那就先說一下‘四兩平’吧。”賈郎中笑眯眯的說道。
“什麼是四兩平?”朱平安好奇的問道。
“四兩平嘛,嗬嗬,子厚也來太倉數日了,應該也看到了,庫兵搬運銀兩很是辛苦,我等雖不勞力,但是卻也勞心的很,子厚你是不知道,每年收賦稅、鹽稅折銀的時候,熬夜加班對我們來說那都是家常便飯了......你想啊,各地布政司並南北直隸等府州縣解納稅銀、馬草、絹、布、錢鈔、錢紗、子粒、黃蠟、扣價、船料、商稅、契稅、鹽課、贓罰、遼餉、漕折等二十餘項銀,可謂汗牛充棟,我等熬夜加班也要忙上月餘。”賈郎中一臉疲倦的看著朱平安,頗有幾分感慨的說道。
開頭鋪墊的這麼用力,這麼正經,下文肯定不正經。
朱平安聽了賈郎中的鋪墊,心裡麵就下了這麼一個結論。
果然。
接下來聽到賈郎中解釋的四兩平,朱平安在心裡對太倉的“慣例”嗤之以鼻。
“地方上呢,看我們如此辛苦,也都同情我等,各地每年往太倉捐項銀兩時,都是每100再額外多捐4兩銀子,以慰勞我等。我等都是多次拒絕,可是這都是太倉和地方上百年來形成的慣例,地方上堅持如此,我等也沒有辦法,隻好也遵守了這慣例。這多出來的4兩銀子呢,按照慣例,其中2兩分配給庫兵,另外2兩分配給我等庫官和查庫使,這個慣例呢,俗稱‘四兩平’。”賈郎中緩緩的將四兩平的慣例講了出來,話語裡好像他們也是迫於無奈,不得不遵守這個慣例而已。
朱平安聽後,麵無表情,心裡麵已經掀起了驚天駭浪了,對賈郎中等人唾棄不已。每100兩銀子,就多收4兩銀子,太倉每年大約收銀二百餘萬兩,那單單就這“四兩平”這一項,他們每年就多收80000餘兩白銀。
這平白給老百姓增加了多少負擔啊!
“一年有多少?”朱平安抿了抿嘴,不動聲色的問道。
“也沒多少,一年下來也就八萬多兩‘辛苦錢’。”賈郎中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
這叫沒多少?!八萬多兩銀子還不夠多嗎,折合人民幣都四千八百多萬了。一個四品大員,每年也不過才領一百四十餘兩銀子的俸祿,你們這一項“慣例”得來的銀子,都夠五六百位四品大員一年的俸祿了。
整個大明才有多少四品官啊?!
沒多少......嗬嗬,可見他們撈錢的“慣例”不止這一種,可見他們撈的錢比這八萬兩多多了。
嗬嗬,“辛苦錢”?你們做什麼了,也就是分內之事而已,這也叫“辛苦錢”,這不是躺著撿錢嗎?!
朱平安對賈郎中等人的貪婪和無恥,有了一個嶄新的高度的認識。
“以往每年差遣的查庫使都是科道官員,今年有子厚如此費心費力的稽查太倉,想必上麵也不會再派遣科道官巡視銀庫了。這樣以來,這八萬兩銀子的‘辛苦錢’,子厚大約可以分到一萬兩銀子的‘辛苦錢’,雖然不多,但也算是對子厚辛苦查庫的慰藉了。”賈郎中抬起頭,笑眯眯的看著朱平安說道。
“一萬兩?!”
一旁的趙郎中聞言,臉一下子拉下來了,似乎有些不滿。
瞧你那出息!!
一直在掌控屋內情形的張管庫,第一時間瞪了趙郎中一眼,將趙郎中即將脫口而出的話,瞪回了肚子裡。
趙郎中在張管庫的目光下,焉了,嘟囔了一聲,管住了嘴。心裡麵則是一萬個不滿,憑什麼給他朱平安一萬兩啊,往年這一項,分給查庫使的也不過四五千兩銀子。
現在一下子多給了朱平安一倍還多,那豈不是我們分到的銀子就少了嗎?!
“一萬兩......”朱平安咂舌不已。
動心就好,嗬嗬,你朱平安也不過如此嘛,區區一萬兩銀子就把你收買了。
看到朱平安咂舌不已的樣子,賈郎中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張管庫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這個‘慣例’上麵知道同意嗎?如果知道同意,那我可以收下;如果不知道,那我一文錢也不能收。”朱平安目光一一掃視賈郎中、張管庫等人,微微聳了聳肩。
“呃,這個嘛......這百餘年了,都是這麼做的,這慣例也算是太倉的行規了。子厚不收的話,那豈不是壞了規矩?”賈郎中苦口婆心的勸道。
呃。
怎麼我潔身自好,反倒壞了規矩了?!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朱平安無語的笑了笑,拱手請罪道:“子厚不懂規矩,還請諸位大人勿怪。不過,無功不受祿,稽查銀庫乃平安份內之事,正常點卯放衙,數日時間足以,並無像諸位大人那樣連續月餘熬夜加班之功,所以這筆銀兩,我是萬萬沒有顏麵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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