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士來到了山脈的中央,他看見了那通向地底深處的庇護所大門,然後身影一閃,便消失不見。
古龍同樣來到山脈中心,它擔心喬修亞準備對龍人造成什麼傷害,但卻一直沒感到喬修亞的惡意,所以一路飛來,它也沒阻止戰士的行動。而現在,麵對身下那些正在對它俯首祈禱的龍人們,古龍有些不知所措,這千百年來它一直都在沉睡,並不知曉自己昔日的盟友為何會將自己視作神明。
數百年的時間,能夠改變事情的實在是太多太多。
而就在此時,喬修亞來到了地底深處。
沿途的任何秘道和誘導性的陷阱都對他沒有任何意義,龍人粗淺的,用血脈之力設下的關卡也無法阻攔他,喬修亞在所有龍人都還沒有注意到之前,便已經深入到了地底遺跡的深處。他來到了那個滿是壁畫的水晶甬道,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
魚人文明的誕生……魚人文明的進步……魚人文明登上大地,魚人文明邁向虛空。
對多元宇宙的探索,對未知的好奇,一個文明樂觀而開朗的朝著世界之外邁進,它們積極的麵對一切困難,友好的對待任何生命。
然後,便是古龍,以及對黑暗的戰爭……戰爭結束了,世界毀滅了,魚人也在古龍力量的影響下成為了如今的龍人,然後直至如今。
又一個極具潛力的文明被黑暗所毀滅。這再一次加強了喬修亞的決心。
倘若說,弱者舉著火把,在黑暗的森林中前行,很有可能會被光芒吸引而來的野獸所襲擊吞吃,那麼倘若是手持獵槍的獵人呢?
是全副武裝的士兵呢?
甚至於,乾脆就是一輛有著鋼鐵外殼的坦克,一整個裝甲師團呢?
那麼彆說是野獸,就算是再怎麼惡毒的黑暗與混沌,都要呆愣的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再去思考自己接下來的行動吧?
隻要變得夠強,那麼一切問題都不再是問題,曾經的邁克羅夫快要抵達了這個地步,但最後功虧一簣,喬修亞覺得,星墜紀元的後來者們,在這一方麵絕不會再走一次光耀紀元的老路。
邁過長長的甬道,喬修亞深入地底,他穿過地殼,走過地幔,最後來到了深處的祭祀大廳。
他看見了那金字塔形的祭壇,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聽見了能量紋路在四周牆壁的嗡鳴,也觸碰到了少女虛弱的手臂。
喬修亞皺起眉頭,將已經沉沉睡去的莉莎抱起,他感受到了懷中失血過多的少女的虛弱,也感受到了在她體內,一絲源於辛迪加的生命本質。喬修亞使用自己的生命力為莉莎調養,抹平了她體內所有因透支過度而產生的暗傷。
“君王……您來了,可惜我現在沒有身體,無法向您致敬……”
大惡魔虛弱的精神波動,從少女的心臟處傳來,在之前儀式的最後一刻,辛迪加放棄了自身肉體的存在,將炎魔那龐大的生命之源給予莉莎,令龍人少女的血脈濃度大大增強。此時的它幾乎和莉莎化作一體,隻剩下靈魂與少女共存。
“……辛迪加,你做的很好……非常好,超過了我的預計,遠遠的超過了。”
喬修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通過與炎魔的精神交流,他清晰的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他看見了龍人們麵對災難時的堅韌意誌,看見了一個父親為了女兒毫不猶豫犧牲的果斷,他看見了龍人為了文明存續,每個個體做出的貢獻,也看見了為了令古龍擺脫束縛,龍人長老微笑赴死的決然。
他還看見了一個少女的沮喪,好奇,欣喜,震驚,悲傷與迷茫,他感受到了莉莎的絕望,以及即便是絕望,也一定要向前邁進的心。
再怎麼弱小的文明,也必然有著閃光之處,生命的延續與文明的延續,都不是理所應當的日常,而是不斷奮鬥,不斷犧牲,不斷向前邁進所得到的結果。
惡魔也為之感動,它激勵著少女,作為少女的後盾,讓對方毫無顧慮的前行,它也為這個世界的存續做出了自己的一份貢獻。
“我從未想到過,我隨手而的行動,居然能誕生如此的結果……如果不是你們解除了古龍的束縛,或許這個世界的走向就要換一個軌道。”
“這個小女孩,和所有為此犧牲的人,都是當之無愧的英雄,而你也是。”
這是他的錯誤。喬修亞如此想到。如果不是他驚擾了古龍,龍人安靜的生活絕不會被打斷,雖然說就算沒有他,古龍也絕對會被兩位傳奇法師找到,被其他追逐創生之力的人找到,到那時,戰爭一樣會發生,甚至更加激烈……但這仍是他的錯誤。他需要彌補。
而辛迪加與莉莎的行動,是巧合,也是必然,任何一環都是如此的理所應當,也是如此的不可思議。喬修亞抱著懷中的少女,走出了地底遺跡,來到了山脈的上空。
他與古龍對視,而古龍也注意到了戰士懷中的少女,認出了這個舉行儀式,令自己能夠暫時自由,與黑暗一戰的小女孩,它緊張的吼叫了一聲,似乎是擔心喬修亞傷害到對方。
而就在這樣的吼叫聲中,莉莎漸漸的蘇醒了,她感覺到自己身體突然不疼了,失血過多產生的眩暈和頭疼也消失了,在暈暈乎乎了一段時間後,龍人少女忽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地底的深處,而是在山脈之上的高空,一個高大威嚴的男人正抱著她站在半空,另一側,真正的龍神也正在用溫和的眼神注視著自己,距離之近,幾乎就貼在眼前。
莉莎差點就又一次暈了過去,但憑借著最近這段時間得到鍛煉的堅韌意誌,她還是挺了下來,但即便是如此,她還是感覺渾身發軟,說不出話來。
“站穩了,小女孩。”
“咦,好,好的。”
莉莎聽見了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不知為何,她雖然聽不懂這個語言,卻能了解對方的意思,她下意識的挺直身軀,然後便發現那個男人將她從懷中放了下來——腳下就是空氣,莉莎在反應過來的時候下意識的催動起了電流推動,打算加強身體素質硬挺從半空墜落的撞擊,但是數秒後她才發現,自己腳下雖然是透明的空氣,卻已經變得如同鋼鐵一樣堅硬,足以讓人站立。
“說一說,這十幾天來,你所遭遇的事情吧。”
那個低沉聲音的男人繼續說道,不知為何,莉莎不敢拒絕對方的意見,但實際上她也不會拒絕,在一種絕對的安心感湧上心頭,仿佛世間的一切災難都將遠離自己而去的同時,少女已經閉上眼睛,開始結結巴巴的說起了自己十幾天來,奇妙到仿佛虛假般的經曆。
無法覺醒的失落,遇到炎魔的驚訝,能夠覺醒的喜悅,辛勤鍛煉的辛苦,得到重視的幸福,外出狩獵的興奮,狩獵成功的成就,突然遭到襲擊的震撼……種種心情與經曆,被少女用最簡單樸實的語氣說了出來,而隨後,便是父親的死去,自己的迷茫,龍人長老的犧牲,炎魔的奉獻和最後的覺悟。
“這的確是非常悲傷的事情。”
無論是喬修亞還是古龍,無論是巴尼爾還是威廉,都認真的聽著這位論起力量完全微不足道的少女講述她的經曆,而在聽完了一切之後,戰士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你的名字叫做莉莎,對吧?”
“嗯……沒錯……”
麵對這位炎魔口中的大人,那位創造出電流推動的強者,莉莎感覺還是有一些不可思議和不真實,她難以理解事情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但喬修亞卻並不在意少女此時的迷惑和懷疑,他伸出了手,摸了摸少女的小腦袋,有著堅硬雙角的頭讓他想起了現在應該在家中的黑,戰士輕笑了一聲,說道:“莉莎,你知道嗎?”
“雖然說一切都已經發生,成為了不可更改的事實,但隻要實力足夠,任何悲傷的結尾,都能扭轉為幸福的結局。”
說到這裡之時,喬修亞渾身上下,再次燃起了點點火星,仿佛裂紋一般的熔岩紋路出現在了戰士的身上,也令他的聲音出現了深沉而又威嚴的回音。
“看著吧,小女孩。”
就算是我給你的一個驚喜,就如同你給我的一樣,我將給予你與這個世界一個禮物,作為打擾你們生活的賠償。
火焰的光芒燃起,溫暖的光芒照耀柯洛諾斯山脈,頓時,在這巨大山脈的各地,無數多彩的光點開始升騰,彙聚……一個又一個光芒在溫暖的火焰之光中飛起,那是無數仍未消散,如今因為火焰而得以行動的靈魂。
也是無數死去龍人的靈魂,
在這無數光點之中,有著千萬人的影子,裡麵有著抱著孩子的母親,有著仍在戰鬥的獵魔人,也有著顫抖著拿起武器,去對抗不可抵擋之敵的普通人。
因為喬修亞的力量,燃魂之王的力量,無數靈魂都得以閃耀光芒,莉莎仿佛看見了,在這漫天光點之中,出現了父親的影子,中年龍人的虛影看著自己女兒驚訝的表情,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而另一側,蒼老龍人長老的虛影環視整個柯洛諾斯山脈,它看見了漂浮在天空之中,同樣為此感到震驚的古龍,然後虔誠的俯首,微笑著進行了最後一次祈禱。
“還愣著乾什麼?古龍!配合我重燃火焰!”
一聲低沉的嗬斥,頓時喚醒了為這一幕了震驚的古龍,喬修亞燃燒著之前在群星世界,斬殺虛空魔物以及母獸得到的無數混沌力量,全力催動燃魂之王的力量,他大笑著展開雙臂,讓溫暖的火光充斥世間,能看見,一圈圈仿佛同心圓般擴散的秩序光芒在整個天地間震蕩,這頓時便讓古龍明悟了自己應該做什麼。
火與鋼,本就是創生世界之力,燃魂之王掌握著火的權柄,而古龍則是鋼的長子,兩者合力,遠勝過獨自前行千百倍。
喬修亞的目光中滿是快意與堅定。
既然世界意誌已經滅卻,讓秩序與生命的循環隻剩下了生命,那麼他喬修亞便來暫時接過這一責任,重塑世界。
是的,他的確犯下了錯誤,不過幸好,他足以承擔這錯誤帶來的責任。
強者的力量足以令毀滅逆轉為重生,足以令悲劇逆轉為喜劇,強者的力量足以令未來偏移,令命運更替。
喬修亞正是強者。
世界的中央,赤色的火焰之光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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