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中,方秋涼停下腳步,他看一眼一旁的老嫗,目光深邃。
“早就給你說過,那孩子修行之事,應該一步步來,你偏要告訴他那一塊磨劍石,讓他冒這麼大的風險,青萍山腳的十八山,是他現在能踏足的嗎?”
老嫗並不說話,而是隨手把燈籠丟給方秋涼,她取出來一個木偶,佝僂的身體中,有一道靈光鑽入到木偶之中。
燈影下,隻見老嫗的身體一點點的癱軟,化作一張詭異的人皮,那一張人皮飛向森林深處,化作一隻隻詭異的黑鴉,於迷霧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衣服包裹的木偶,則是重新化作孫喜婆的樣子,黑暗中,她的氣息似乎變得微弱無比。
方秋涼皺著眉頭,負手道:“你當真去了敬亭山?你應該明白,離開這座小鎮,我們的能力就會被無限限製,敬亭山的那些讀書人,會放過你?”
“要不然呢?像你這樣守著破道觀,就以為會等來一切?”老嫗抬起頭,凝望著黑夜中退去的迷霧,“無非是換一身人皮罷了,我見到了那孩子中意的姑娘,品性不錯,就是還需要成長些年頭,這樣也好。”
方秋涼歎息一聲,一步步走向道觀,“可那孩子,連我們也防著。”
“任誰遇見那麼詭異的事,心中也很難相信彆人吧。”
老嫗搖搖頭,一步步的向青雲鎮走去,她並不進道觀。
方秋涼的聲音低沉的傳入老嫗的腦海:“老石匠走了,丟掉了他修行了大半輩子的家夥,解掉了禁錮在心中的枷鎖,一念佛,一念魔,等他再出現時,不知道會是什麼麵孔,這個小鎮,未來得靠你守著了。”
“那你呢?”
“我?”方秋涼走進道觀,“去仙葫州查一些事。”
方秋涼走進道觀。
他看著靠在牆邊的少年,開口勸道:“入夜以後,彆進山。”
顧餘生仔細的盯著方秋涼看了好一會,確定他身上的氣息沒有問題後,才問道:“前輩,那迷霧,究竟是什麼?為何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之前也沒有見過?”
“見過的人,都死了。”
方秋涼在道觀的那一尊石像前取來幾支蠟燭,把道觀照得明亮一些。
火盆裡的炭燒得劈裡啪啦作響。
火光在顧餘生的眼中忽暗忽明。
本來準備問些什麼的方秋涼,似乎心中已有了答案。
“早些回去吧。”
方秋涼把燈籠遞到顧餘生麵前。
顧餘生提著燈籠。
在黑暗中,朝著青雲鎮走去。
方秋涼看著顧餘生離去的背影,夜色下,他那一雙滄桑的眼眸中,有一朵金色的蓮花虛影籠罩在那少年的身上。
而那少年,仿佛對這一切並不知曉。
方秋涼袖子一甩,喃喃自語:“老禿驢,竟然搶先一步,當真好算計。”
……
翌日清晨。
東方驕陽升起,倒春寒在一場春風拂來結束。
桃花依舊綻放,芳草萋萋。
顧餘生站在小院中,他的手上握著那一把木劍,已呆站良久。
他一點點的揚起手中木劍,靠近鼻梁一些。
青萍山被手中木劍遮擋,仿佛被他劈成了兩半。
可顧餘生的看向那青萍山腳的十八山時,眉頭再次皺起。
他心中的疑惑。
沒有得到答案。
如同小鎮上為何會有孫喜婆,老石匠和老秀才這樣的隱世高人一樣,充斥著未解之謎。
顧餘生唯一確信的是,一夜之後,他變強了。
身體中打開的十二脈與隱穴,與丹田徹底相連。
全身骨骼,在淬煉至玉骨後,本已經定型,可昨夜神海中出現那一條神秘的龍,被他一劍斬去。
剛剛探查自身,發現全身骨骼,恢複成了原本的樣子。
可顧餘生卻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一夜之間增強了數倍。
煆骨境,是以煆骨為輕,最終與神魂契合,故而能禦空飛行。
可現在,顧餘生感覺自身沉重如山。
這種沉重之感,如同他昨日背負的那一尊佛像一樣。
當顧餘生心有禦空之念時,這種沉重之感,則會消失,絲毫不會影響速度,恍惚中,他甚至能感知到身體好像有一層特殊的光籠罩著,可他細細探查時,又看不見光的存在。
顧餘生察覺到的異常,不僅僅是肉身變得強橫。
還有他的神海中,那一朵蓮花,三瓣為金,十二瓣為青,它們在本命瓶中滴溜溜的旋轉。
隻要顧餘生心念一動,那一朵蓮花就會化作他能操控的劍氣。
最讓顧餘生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手上的木劍!
這一把陪伴他多年的木劍,在劍鐔處多了一道貫穿式的龍紋,龍紋沿著木劍的兩邊劍脊一直到劍鋒,劍鍔與劍刃間,出現龍鱗紋狀。
顧餘生握著的劍,如同一條龍在吞吐劍一樣。
雖然它依舊是一把木劍,卻詭異的開刃,變得鋒利無比。
當光落在顧餘生手中的木劍時,劍鋒處好似有一滴龍血在浮動。
從遠處看。
它像一把精心雕刻的龍劍。
可從顧餘生的視角看去,則如同他以木劍貫穿龍身,讓龍臣服於木劍本身。
“它應該有個名字。”
顧餘生自語道。
恰在這時,一陣清風吹來。
木劍發出清音龍嘯。
“斬龍。”
顧餘生手腕一動,木劍清嘯一聲歸鞘,被他收進靈葫中蘊養。
顧餘生看了看西邊的那十八山,清晨的白霧雲霞升騰,隻看得見那十八座山的山尖,宛若一把把利劍對著蒼穹。
顧餘生心中的好奇,再一次被勾起。
趁著清晨的陽光。
他再次入山!
不大一會。
顧餘生來到昨天走過的地方。
空山鳥語。
陽光透過深林,斑駁的光影在枯葉林間晃動。
樹上有鬆鼠跳來跳去,天空有鳥兒飛來飛去。
所有的景象看起來都很正常。
仿佛昨夜發生的一切,隻是一場夢魘。
唯獨那矗立在路兩旁的那些佛像,全都詭異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