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餘生心中思緒莫名,大喊一聲。
但那老人好似依舊沒有聽見顧餘生的聲音。
急切之下。
顧餘生縱身一跳,從烏篷船跳到了那漁船上。
當腳落在船上的一瞬,顧餘生心中泛起些許古怪,好似人飄在空中,並沒有腳落地的實感。
他沒有細想。
微微提高了聲音,拱手作揖開口:“老人家,這條魚怎麼賣?”
往前收竿的垂釣者停下腳步,他回過頭,戴著鬥笠的老者先看顧餘生的腳,然後一點點的抬起頭,當顧餘生快看見他下頜的時候,對方不再往上看。
“不賣。”
沙啞如寒鴉的聲音,讓顧餘生寒毛豎起。
顧餘生又看一眼那被線勾著的紅魚。
再次道:“老人家,這條魚,你開個價。”
顧餘生沒有解釋買魚的理由。
隻是他的手依舊抱拳作揖,態度也更加誠懇。
“你給不起價。”
垂釣老人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冰冷到了極致。
顧餘生先取出諸多金銀。
垂釣老人一動不動。
顧餘生又取出更多的東西,包括他從妖皇之子天傷那裡收繳來的戰利品。
垂釣老人似乎有些不耐,他的腳微微抬起,就要轉身。
顧餘生想了想,摘下腰間酒葫蘆,取來一個竹杯,酒從壺中流淌,盛滿一杯,說道:“老人家,我有一杯桃花釀,可否換魚?”
船上彌漫著桃花酒的香氣。
垂釣老人停下腳步。
顧餘生隻覺有一陣冷風拂過掌心,那一杯酒就飄落在對方的手上,那是一隻枯瘦無肉的手。
看得顧餘生心驚肉跳,忘記了呼吸。
那一杯桃花釀被送到了鬥笠下方,顧餘生不敢去看,他隻去凝望那一條魚。
那一根垂釣的黑線一點點的被收走。
“魚是你的了。”
垂釣老人的聲音傳至顧餘生的靈魂深處。
顧餘生低下頭,他捧起那一條紅魚。
準備跳回自己的烏篷船。
但他轉身後,整個人卻不由地愣住。
隻見近在咫尺的烏篷船,根本沒有在海上,反倒像是飄在迷霧當中,明明一腳就可以踏過去,偏偏又如隔著一道天塹,永遠都要返回不了。
這種感覺。
顧餘生很熟。
魂橋斷裂的時候,不正是如此嗎!
怎麼回事?
顧餘生迷茫的站著。
這時,他的腦海中,再次出現垂釣老人冰冷的聲音。
“再不走,就永遠的留下吧。”
一陣冷風吹拂後背。
顧餘生沒有再猶豫,他心神一動,如同當初重接魂橋那般,勇敢的向前踏出一步。
明明就是一瞬的事。
顧餘生的大腦卻在跨過的那一刻一片空白。
好似過了很久很久,曆經了一場春夏秋冬。
當顧餘生的腳再次踏實的落在烏篷船時,他長長的喘了一口氣,忍不住回頭凝望那一條詭異的船。
可讓顧餘生再一次感到震驚的是。
那一條詭異的船,早就沒了!
嘶。
顧餘生隻覺渾身冰涼。
難道我闖入了迷失之海?
沉思中的顧餘生,隻覺懷中一動,他低頭一看,那一條紅魚正巴巴的看著自己,嘴巴不斷的抽著。
它快死了。
快渴死了。
思緒混雜的顧餘生,把葫中桃花釀灌給魚吃。
那一條紅魚眼角再次流出淚水。
嗯?
顧餘生心中有太多的茫然。
他連忙把紅魚從烏篷船邊放進海水。
“你救我一命,我還你一命,去吧,回到你的故鄉。”
顧餘生蹲在烏篷船邊,手輕輕的拂過冰涼的海水。
月光姣姣。
倒影出他的麵龐。
顧餘生看著水中平靜的自己,心也漸漸的平靜下來。
此刻。
顧餘生覺得他也是一條巨魚。
遊蕩在漫無邊際的水中。
他的生命,就如這一片海,不知道何時能靠岸,或許他的靈魂,也在這海上流浪。
失去了父親,失去了母親。
與一條魚的相遇,不過是一場意外。
顧餘生打算等歸岸後。
此生再也不願意踏足這一片海了。
天空的月逐漸淡去。
又是一天朝陽升起。
一道道水柱在烏篷船的前方升起。
顧餘生站在烏篷船上。
才發現放生的那一條紅魚一直都在指引著他。
駛出一片迷霧後。
顧餘生看見海的邊際。
四方城的港口。
越來越清晰。
朝陽中。
那一條魚高高的躍起,從烏篷船的這一頭,躍向那一頭,它的魚尾巴,打過顧餘生身前掛著的紅繩釵珠。
鈴。
釵珠與木劍相碰。
發出風鈴的聲音。
在海風中久久回蕩。
“再見,紅魚!”
顧餘生揮揮手。
陽光灑照在他的臉上。
顧餘生從未覺得春天如此的溫暖。
目光儘頭,那一條紅魚高高的躍起後,消失在迷霧深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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