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餘生看著身邊瘋狂的驚蟄,一時之間,竟有一種處境相似之感,不過他的腦海中,立即出現兩道身影。
他的父親,那鐫刻永久的高大身影。
他的師父,秦先生那端坐石頭上的嚴肅。
恍惚間,顧餘生仿佛看見在前進路上沒有人引導的另外一個自己。
在這冰冷的世界,曾經有光灑照在他身上,讓他不至於墮入陰影,讓心藏進陰暗世界。
“驚蟄先生。”
顧餘生看著心魔滋生的驚蟄,雖然在這條道上,他阻擋了自己的路,顧餘生卻願意在這時將他從心魔世界拉回來。
人生的救贖,是自己拯救自己。
顧餘生想起了秦先生說過的話,劍在鞘時,留三分善良。
憤怒且癲狂的驚蟄聽見顧餘生的聲音,停止肆笑,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顧餘生。
“你叫我什麼?”
顧餘生淡然道:“我的劍告訴我,以你的劍術和修為,當得起這一聲先生。”
顧餘生說祭出自己的劍,重新持立在身前,拱手行禮。
“世上多有不平事,誰也無法感同身受,可咱們現在行在這一條道上,目標是相同的,如果你願意相信公平。”
“那麼,我想以劍和你試高低。”
顧餘生持劍禮。
驚蟄的情緒漸漸的穩定下來,但他的眼眸中,始終不願意相信顧餘生,冷冷的回應道:
“我受五先生指點,修為隻差一步,便能突破至九境,以我現在的修為,縱然是聖院的大儒,也未必是我對手,你憑什麼覺得自己有資格可以挑戰我?”
“不是挑戰。”
顧餘生的身上,泛起強大的劍意。
“是以劍試高低。”
顧餘生手腕一動,掌心的斬龍劍,嗡的一下向前方飄去,一道劍意一座山。
驚蟄見狀,頓時醒悟,不以劍氣和靈力為勝負因素,而是比試純粹的劍道真意。
驚蟄的劍從未出鞘。
他同樣需要證明自己的機會。
於是乎。
驚蟄向前邁出,站在顧餘生凝聚的那一道劍意上,意味著,顧餘生凝聚的這一道劍意,他可以越過去。
驚蟄以指為劍,凝聚出一道劍意。
他的這一道劍意,同樣是一座山。
劍意形成的山,比顧餘生高不少。
“到你了!”
驚蟄有些期待的看向顧餘生。
這一刻。
他竟然不知道內心的答案究竟是什麼。
是希望顧餘生能越過去?
還是希望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第一步就失敗?
驚蟄盯著少年的身影。
他向前跨越。
越過了那一道劍意。
驚蟄的內心微微一鬆。
一瞬間。
驚蟄知道了自己剛才所希望得到的答案。
於是。
驚蟄躁動的心平下來。
不再刻意的擋在顧餘生的麵前。
驚蟄再次凝聚一道劍意,形成一座更高的劍山,劍山與劍梯疊加,劍意澎湃。
“如果你對劍不夠純粹,是跨不過去的。”
驚蟄對顧餘生說道。
“那我願意直麵自己的劍道。”
顧餘生再次邁步向前,那一座劍山是虛幻的,但劍意卻是真實難以跨越的存在。
顧餘生心無旁騖,向前邁進。
他的腳,跨過了那一道劍意,同時,劍梯給他身體帶來的痛苦,反而減輕了。
顧餘生若有所悟。
劍之道。
貴在專。
貴在恒!
他既往上行走,也躍過了那一道劍意。
顧餘生再次以劍向前揮。
這一道劍意。
是守護劍意。
沒有劍山。
這一道劍意。
它好似從來都不存在一樣。
驚蟄往前。
風吹過他的青衣長袍——那是不同於聖院其他學子的衣服,因為他是侍,衣服上沒有印上聖院的紋章。
驚蟄的長袍拂動了一下。
麵對顧餘生的守護劍意,他抬起的腳,竟然遲遲無法向前一步。
活了幾百歲的人。
麵若少年。
他的頭發沒有白。
而是紮了一髻,那是他作為‘劍童’的身份標識。
他在後山生活那麼多年。
長期在五先生的身邊做事。
他從未麵對過天下的危機。
所以。
顧餘生的這一道守護劍意。
反而如樊籠一般困住了驚蟄。
驚蟄一動不動,他的雙眼滿是茫然,疑惑,不解。
其實。
他隻需要稍微利用一下自己強大的修為境界,就能輕易的跨過去。
可不知為何。
他就那麼僵直著身子。
過了很久很久。
他才重新將懸空的腳放下來。
他並沒有邁出那一步,而是低頭凝望著自己的腳尖,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劍。
“守護嗎?”
擁有少年一樣外表的驚蟄眼眸中露出歲月的滄桑。
他將頭抬起來,讓光灑照在臉龐上,過了好一會。
他終於向前一步。
這一次。
他依舊沒能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