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斜落。
入夜漸涼。
青石古道,白馬西來山下,少年抬頭,古舊斑駁的清涼觀依舊如往昔般佇立在山上,歲月更替,日月輪轉。
清涼觀仿佛一位滿麵霜塵皺紋攀爬的老人,看著少年下山遠去,又等待山下的少年回來。
庭院蒼樹幽幽。
斑駁的牆麵和青瓦在星月下獨有特色。
推門而入,是熟悉的吱呀聲。
中院廊下的儘頭,那一尊三清石像悲憫泰然的看著世界。
石案下的火塘。
似乎還殘留著溫暖寒冬的溫度。
冬去春來。
恍如如昨日星辰。
少年初來,一身疲憊。
少年歸來,還是一身疲憊。
匣內的妖血未乾,白袍染妖血,夜風吹拂,蒼樹婆娑作響。
“公子,你坐著,剩下的事交給寶瓶。”
寶瓶也習慣把書箱放在上一次的位置,她熟稔的把火塘點燃,燒水,在道觀後方的一畝荒田裡尋找到綠油油的野菜,欣喜的捧抱著來到顧餘生的麵前。
“公子,你看!”
寶瓶跑到顧餘生的麵前,把蒲公英,油綠菜,長青菜,野菇,木耳還有一些槐花小心翼翼的放下來,眼睛明亮。
“有這麼多好吃的。”
寶瓶把槐花放在嘴裡咀了咀,明明澀苦到眉頭皺著,卻是點頭道:“甜的。”
顧餘生看著寶瓶取井水忙碌的身影,數日行走斬妖無數的他,嘴角也不由地露出一抹笑容。
他起身,在案上拿了三柱清香點燃,對著道觀的石像拜了拜。
一陣夜風吹拂,道觀與山如水波蕩漾。
顧餘生如當初一樣坐在門檻上,對寶瓶道:“我去尋些野味來,多煮一些。”
“公子,就咱倆,吃不了多少的。”
“不一定,還有莫姑娘。”
顧餘生攤開手中半塊玉石,凝目細看。
寶瓶放下手上正在洗的菜,跑到顧餘生身前,跳起來觸了觸顧餘生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公子,你是不是生病了?”
寶瓶的手不由地捏緊,她看向遠處的清源山,目光逐漸深邃。
“公子,若今晚再有敵人來,寶瓶可要把他們都殺了!”
“好好好。”
顧餘生伸出手指,在寶瓶的眉心敲了一下。
“煮好吃一些,我很快就回來。”
顧餘生邁步走向清涼觀的山門口,他先走出門外,站在青石階台上,腦海中浮現出當初在白帝大典上經曆的一幕。
他要確認一些事。
顧餘生目光一點點移轉。
斑駁的牆角,曾是他隱匿的地方,但記憶中發生的事,似乎已經是幾千年的事了。
牆角外的蒼樹老態龍鐘,主杆乾枯,老樹抽新枝,逢春頑強的活著。
顧餘生又邁出一步,縱身躍上院牆。
牆上青苔厚重,不見任何足跡。
但他略有沉思,往後一躍。
身體貼樹,顧餘生的手反伸在身後,在探摸著什麼。
片刻後。
顧餘生的手停頓下來,他不由地轉身,隻見手觸摸的地方,是一塊托牆石,托牆石已然被當年的那一棵幼苗完全包裹,融進了樹裡,指尖處,石頭缺了一角。
記憶深處,那竊書卷的白狐從上方跳下來,撞了自己一下,讓那一塊石頭缺了一角。
石頭缺口的冰冷從指尖傳來,讓顧餘生覺得無比的真實。
現在的真實,印證了他內心深處隱藏的秘密。
可顧餘生依舊覺得有一種荒謬之感。
光陰的長河,每一滴水都如同一個世界。
自己為何能逆流光陰,在過去的節點留下記憶?
這太不可思議了。
甚至違背了大道法則和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