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八等公乘心下氣急。
偏偏巷道能進入的士兵有限。
共叔武堵在這裡占了極大的便宜。
鐺!
又是奮起一擊!
隨著一聲爆鳴聲響起,三人武氣正麵轟撞,炸開的氣浪將離得近的士兵或吹飛或震死,沒死的也七竅流血,再無再戰之力!
兩名八等公乘被齊齊鎮退數步,胯下戰馬痛苦嘶嚎,險些將他們掀翻在地。
共叔武雖然沒退,但也被震得氣血翻湧。
揚起的塵土還未落下,他又一次殺過去。
這時候,兩名八等公乘眼底終於露出了一絲絲懼色——他們清晰感覺到,從一開始的交手開始,共叔武的氣勢正以勻速節節攀高!
後者的武氣好似源源不絕。
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這非常不合理!
若說他用了秘法秘藥強行提升,時間過去這麼久,藥效也該過了,但看共叔武越戰越勇、越殺越狠的架勢,哪裡有力竭的跡象?
唯一的可能那便是——
共叔武要突破了!
是的,共叔武的確要突破了。
他的積累早已足夠,隻缺一個能晉升十等左庶長的契機,但苦苦沒有遇到,衝不破那道看似觸手可得,實則難以撼動的瓶頸。
今日在城上看了公西仇和楊都尉、翟樂的鬥將,他感覺自身的武氣在不安躁動,那個瓶頸也隱隱有鬆開的趨勢,正是突破的前兆。
直到現在——
他下手殺了第一個叛軍士兵。
後者鮮血噴濺在他手上,鮮血的熾熱順著肌膚,幾乎要將他丹府武膽捂暖。一種莫名的沸騰衝動在血液翻滾,武氣循著經脈瘋狂運轉。他逐漸殺紅眼睛、
仿佛腦中有一個聲音在低喃——
不夠!
還不夠!
還遠遠不夠!
直至兩名八等公乘出現,那股子灼熱焦躁終於得到一瞬撫慰,聲音變成——殺退他們!殺了他們!殺光他們!
這些人全是彘王的走狗!
彘王是鄭喬的兄弟!
鄭喬是覆滅辛國、毀掉龔氏的仇人!
隻要殺光他們,嗜血就能得到滿足!
所以——
共叔武冰冷又瘋癲般道“你們都該死!”
話音落下,一股磅礴浩瀚的武氣從他身體爆發出來,緊跟著是一聲令人骨頭發顫的狼吼。在共叔武身後,一頭雙目猩紅,渾身墨色長毛,身形略顯虛幻的巨狼迅速凝聚。
在它出現的一瞬,巨狼高高躍起,向堵在巷道的叛軍撲殺過去,利爪如刀切豆腐一般捅穿叛軍士兵的血肉之軀,兩名八等公乘見狀大驚失色。紛紛外放武氣,凝聚成罡。
二人被一爪拍進一側房屋。
轟轟兩聲,房屋崩塌將他們埋了進去。
雖性命無虞,但相當狼狽。
巨狼還欲擴大戰果,卻在下一瞬感覺到致命危險,渾身狼毛炸開,狼牙緊咬,喉間溢出危險的低吼。不遠處的屋頂盤踞著一條熟悉的墨綠色網狀巨蟒。
那條巨蟒正吞吐蛇信,冷冷看著巨狼。
沒有絲毫猶豫,巨狼撲殺巨蟒。
巨蟒眼底似有一瞬嘲諷閃過。
同樣彈射迎擊,張開血盆大口,毒牙彈出,目標直指巨狼頸部最脆弱的位置,同時蜷曲蟒身,試圖纏繞住巨狼。巨狼行動靈活,以鐵爪還擊。一狼一蟒纏打在一起。
轟轟數聲,震塌七八屋舍。
與此同時——
共叔武若有所感,視線瞥向某處。
在巨蟒出現的方向,一道頎長魁梧的身影立在屋頂。此人迎風而立,蛇戟尖端紅纓隨風飄揚。此人正是逼得楊都尉自燃武膽、強行越階鬥將還落敗的公西仇!
共叔武眼前一亮,戰意高昂!
公西仇“……”
眼睛也不要這麼尖嘛……
他今天打夠了,暫時不想熱身鬆筋骨。
隻是——
看著巨蟒興奮廝殺的模樣,他撇了撇嘴。
共叔武大叫邀戰“可敢下來一戰?”
公西仇“……”
誰不敢誰是孫子!
二話不說,抄起雙月牙蛇形長戟自上而下殺過去,對著從廢墟爬出來的兩個廢物說“此人性命是我的,你們且去支援其他戰場。”
兩名灰頭土臉的八等公乘“……”
還能怎麼著?
人家出來搶軍功了,他們哪裡搶得過。
隻得抱拳道“是,末將領命!”
說罷,足下一蹬,炮彈般奔向彆處。
默默輔助但一直沒啥存在感的褚曜“……”
講真,他對此戰沒什麼信心。
奈何共叔武剛突破,情緒還處於高亢好戰、理智離家出走的狀態,這種狀態下,共叔武隻會想戰鬥,讓他撤也不會撤。
於是,褚曜左右環顧。
下令讓共叔武化出來的武氣兵卒撤退。
晉升十等左庶長的共叔武跟公西仇乾架,破壞力可不小,這些武氣兵卒得省著點用。
公西仇“區區十等左庶長,何苦找死?”
共叔武的回答就是提刀淦他!
一言不合就開打。
幾招試探下來,公西仇漸入佳境。
相較於這裡強敵連連,翟樂那邊好點,基本沒看到武膽等級比他高的高階武將,他與堂兄配合默契,再加上那幾百楊都尉的駐軍士兵,戰況並不危急,短時間還能維持一定優勢。
隻是——
兩路人馬再怎麼努力,對整個孝城戰局而言也是杯水車薪,做不到力挽狂瀾。
一個時辰不到的功夫,外城、四道城門、三道城門接連失守。
大量百姓來不及逃難。
他們人多、腳程慢。
見叛軍殺來,早已亂成一團。
哭喊聲、求饒聲、叫罵聲、哀嚎聲……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聲音交織成一片。
這些聲音並未打動殺紅眼的叛軍,更沒有打動他們冰冷如磐石的冷硬之心。他們堅定地手起刀落,武器光影交錯之間,鮮血噴濺,一具具屍體帶著臉上殘餘的驚恐,倒在血泊。
軍令如山。
孝城上下,雞犬不留!
那麼,真就一條狗、一隻雞都不給留!
一時,一幅血淋淋的人間血獄拉開帷幕。
“幼梨啊,未來的路,還很長……”看著殺了一路,力竭昏迷的沈小郎君,祈善目光化為罕見的溫柔和複雜,“它會比現在更難……”
但他會一直在。
待他鬆開拳頭,才發現不知何時,手心被摳出了血,而他卻感覺不到一點兒疼。
此時的他恨不得封了視覺聽覺,再也不想看到那些畫麵、再也不想聽到那些在人間血獄掙紮的聲音。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
喉頭一緊,吐出一口渾濁猩紅的汙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