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讓朕來!
沈棠驚訝“活人?還有氣兒?”
林風重重點頭“嗯,還活著。”
這可是相當難碰上的事兒。
能被拋入水中的屍體,一般都是被敵人補過刀子、保證這人死得不能再死那種,不是心臟捅一刀、喉嚨補一刀就是通過眼窟窿往腦子捅一刀。生命力再頑強也活不下來。
撈上來一個活人……
這得多好的運氣?
沈棠感覺手中的餅子也不香了。
“人在哪兒?我得去看看。”
康時暗下搖了搖頭——被丟入水裡,也未必是因為戰爭,也可能是因為自尋短見或者走投無路被逼入水……若是後麵幾種原因,幸運一些被救上來也不是沒可能……
不過,沈棠已經去看熱鬨了。
被救上來的是個女子。
說是女子,其實看她的模樣,實際年紀應該比沈棠大不了幾歲,至多剛及笄兩三年,也就是十七八歲的少女。不同於當下閨閣女子的嬌柔氣質,此人五官生得極為英氣。
便是這麼一位小姑娘,身上卻帶著好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肩頭一道,後背交錯三道,手臂兩道,大小腿各三道……這傷勢莫說一個小姑娘,便是健壯的成年男性都夠嗆。
被撈上來的時候,隻剩半口氣。
沈棠覺得有些懸,湊近看了兩眼,抬頭問祈善他們“傷勢這麼重,她還能救回來麼?”
顧池道“應該可以。”
正所謂久病成醫,顧池作為常年跟藥罐子打交道的人,同時也是眾人中醫術最好的一個,身上常備各種救命丸子。
眼前少女傷勢看著重,但傷口沒染上汙穢,隻需保住心脈,止血,再用文氣或者武氣助其傷口愈合,理論上可以拉回來。
沈棠側開身子給顧池讓路,看著少女身上這些傷口,一側的林風動容又憐憫地道“也不知下手的歹徒是誰,如此對待一個弱女子……萬幸萬幸碰上了郎君,撿回一條命。”
沈棠拍她腦袋,林風不解“郎君?”
“歹徒是誰我不知道,但她可不是什麼弱女子。”沈棠好笑地握起女子的手,將她手心亮給林風瞧,解釋道,“你看看這些繭子,一點兒不像是乾重活留下的,倒像是常年握刀拔劍的痕跡,再捏她的筋骨肌肉……”
沈棠捏了一下女子肱二頭肌的位置。
莫說是養在深閨的女子,便是常年勞作的農家女也練不出啊。要知道因為先天限製,女子肌肉比男子更加難鍛煉。很明顯,這少女多半是個練家子,身體速度相當可以。
不然也不可能扛著這麼重的傷勢,在水裡飄得皮膚都發皺了,還能留著半口氣。
林風驚詫地瞪圓眼睛,她實在是忍不住好奇,手癢學著沈棠戳一戳少女的手臂,再捏一捏自己手臂軟軟的肉肉,果然不同。
褚曜猜測“或許是個女盜。”
林風問“為何不是個女俠?”
褚曜衝著少女衣裳勾著的金銀首飾,道“普通百姓的穿著,卻身懷這種貴重物件。”
林風咕囔道“也可能是劫富濟貧。”
待少女氣息稍稍穩定,沈棠讓人將她移到馬車上,又讓個老婦人幫忙照顧。正好休息得差不多了,一行人繼續啟程趕路。爭取在天黑之前抵達下一個適合夜宿落腳的地方。
沈棠身強體壯,睡哪兒都能湊合,但那些普通百姓不行,要是拖著病體趕路就更難了。
冬日的天黑得格外早。
夜色漸黑。
士兵開始埋鍋造飯。
用過乾糧,有了足夠的飽腹感,眾人才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夜巡的夜巡,抓緊時間修養的修養。沈棠閒著無聊,借著篝火翻了翻賬冊,挖出來的稅銀已經全部記錄在內。
光看賬冊數目,沈棠著實不算窮。
奈何吃飯的嘴有幾千張。
抵達河尹之後,還得解決當地問題,吸納流民,基礎建設,發展經濟,恢複民生……
每項都需要燒錢燒糧,沈棠這點家底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真是一睜眼就愁錢。
e′o`唉。
一文錢難倒英雄好漢。
沈棠將賬目看了一遍又一遍。
恨不得自己多看一遍財能翻倍。
顧池道“翻不了的。”
沈棠新下翻白眼“你又聽我心聲。”
顧池嚼著帶著焦香的餅子,道“沈郎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這文士之道不受控製。”
指望他不聽?
不如指望沈棠自力更生,主動收斂。
沈棠可不乾。
刻意放空心神太耗損精力。
她問“望潮可有快速來錢的路子?”
“不止沈郎想知道,在下也想知道。其實——如果沈郎豁得出去,效仿彘王叛軍,倒是不錯的選擇。”顧池見沈棠神色一變,笑著道,“你先彆生氣,且聽我慢慢道來。”
沈棠“你說,我聽。”
顧池道“河尹境內勢力錯綜複雜,幾乎沒有誰的手是乾淨的。他們既然是‘惡’,沈郎何不‘替天行道’?懲奸除惡?既能用他們的錢庫解了燃眉之急,還能替百姓除了毒瘤。”
沈棠聞言挑眉,未置可否。
顧池繼續洋洋灑灑道“當然,也不是讓沈郎不分青紅皂白大開殺戒,隻要你殺的是大部分百姓都想他們死的,沈郎便是正義的一方。不損名聲,不違道義,豈不妙哉?”
沈棠依舊沒有出聲表態。
不過,作為能清楚聽到沈棠心聲的顧池,他知道沈棠的真正心思,也不怕沈棠不心動。
這是他一人的陰毒主意???
不不不,他隻是替沈棠說了出來而已。
是的,這完全是沈棠自己的打算。
特彆是聽了林風那句“劫富濟貧”之後,沈棠便想著要不要因糧於敵,從敵人身上刮油水。敵人從哪裡來?河尹上下,任何一個阻攔她、反對她、想要她命的人!
顧池聽了個完整,也是頭一次覺得沈棠的心思如此契合他的心意,再聒噪他都忍了。
沈棠為何不肯直言?
不外乎是擔心褚曜幾個不答應。
畢竟,不管“劫富濟貧”四個字多麼冠冕堂皇,本質都是劫掠,她擔心褚曜幾個會反對。
沈棠不好說,那他就好心幫著說了。
隻是——
沈棠“再說,隻要沒窮到那份上。”
前麵半句的時候,顧池笑容微僵。
後麵半句的時候,顧池笑容愈盛。
為啥?
因為沈棠距離“窮到那份上”也快了。
沈棠被他的笑容看得略有些不自然,顧池主動請纓“沈郎可有顧某幫忙的地方?”
隻差告訴沈棠,跟他不用演戲。
沈棠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賬冊書頁。
她道“正好有一樁。”
顧池道“說來聽聽?”
沈棠“不知元良三人是何想法。”
讓顧池幫忙去打聽打聽口風。
若三人反對,或一人讚同二人反對,沈棠也要慎重考慮——這不是唯一的選擇,沈棠犯不著因為這個跟祈善他們鬨不快。
誰料,顧池卻哂笑了一聲,道“沈郎未免將文心謀士的心,想得過於乾淨了些。”
不熟悉的康時不好說,但褚曜和祈善兩個人,底線和道德著實沒那麼高,沈棠這個點子,他們聽了或許舉雙手雙腳讚同。
甚至,可能她不提,他們也有心這麼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