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昏暗月光,勉強看清此人麵孔,沈棠蹲身,一手輕扶對方肩膀,另一手輕推“沈娘子?醒醒,你怎麼睡在這裡?”
沈稚一個孕婦大半夜不在房間好好睡著,怎麼跑來這裡?也不怕凍出個好歹?
顯然,沈稚睡得比較淺。沈棠剛喊了兩聲,她緩緩睜開朦朧惺忪睡眼,表情還有些茫然。反應過來,她以手撐地,調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沈君,宴席結束了?”
沈棠“嗯,結束了。”
她更想知道對方為何會在這裡。
答案讓她啞然。
沈稚得知前廳在辦餞彆宴,料想這群人會喝個酩酊大醉,便讓後廚庖子加了個班,將醒酒湯一直煨著。算算時間差不多就送進去。浴房這邊的水也一直燒著備用。
沈棠聞言反而生了些怒氣“這些事情交給誰不行?用得著你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來乾?也不看看自己身子沉不沉?”
沈棠不由得推測,沈稚是擔心被拋棄才會極力表現?但沈稚在十烏一戰獻圖有功,沈棠將她富養供著都不過分,完全沒必要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安心待產不行?
說著,挑了件厚實的新衣裹在沈稚身上,道“你現在立刻馬上回房歇著!”
擔心天黑路滑,便又改口。
“算了,我送你回去。”
沈稚張了張口,眼神閃爍,似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低垂著頭應了一聲“嗯。”
沈棠“……”
原先指望白素撬開沈稚的嘴,但照目前這個情形,還是自己來吧——再拖延一陣,沈稚腹中胎兒更大,拖著這麼沉的身子再乾這些瑣碎的事情,真擔心會出意外。
她單刀直入問。
“沈娘子近來在擔心什麼?”
沈稚聞言抬首看著沈棠,眸光微亮,但始終不曾吐出隻言片語,嘴巴緊得很。
脾氣稍微急一些的,還不被她急死?
沈棠正色“你若不說,便是陷我於不仁不義境地。外人若知道,隻會說沈幼梨恩將圖報,對個有功之人也這般刻薄寡恩!”
她故意將語氣往重了說。
沈稚一驚,忙道“斷無此意。”
沈棠目光死死鎖定沈稚,不容她閃躲。終於,沈稚吞吞吐吐地說出自己近來的擔憂,也是讓她這陣子惶恐難安的罪魁禍首——
她好像,不,她就是個異端。
“異端?”
沈稚目光悲戚“也許是禍害……”
她現在也算寄人籬下、仰人鼻息過活,沈棠會如何看待、如何處置“異端”?
本想偷偷逃跑,卻無奈發現自己根本跑不了……外頭兵荒馬亂的,她一個上了月份的孕婦能跑哪裡去?跑了就是個死。
一番權衡利弊——
她想著要不要跟沈棠尋求幫助,這陣子也努力在沈棠麵前刷存在感,奈何機會不多,她笨拙的討好與試探都沒用武之地。求助的念頭在腦中盤桓,卻始終下不了決心。
因為,她賭不起。
沈棠聽了半晌,還懵著。
“你說你是禍害?怎麼個說法?”
沈稚白著唇瓣,惶恐哆嗦地道“奴家確信自己是女兒身,如今能納天地之氣在體內久留而不逝……如何不是異端禍害?”
沈棠“……”
她下意識抬頭看向永固關方向。
內心隱約閃過一個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