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行?”
“因為天道有常。”
褚曜細細回味這六個字。
沉棠醒來的時候,發現時間已到後半夜。她從桌桉爬起,一抬頭便看到守在一側的褚曜。後者關切的目光始終落在自己身上,她抹了一把臉,迷迷瞪瞪想起來混睡前的一幕,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問道“無晦可問出什麼了?斷劍內的玩意兒究竟是什麼?”
褚曜道“國璽。”
短短兩個字如平地驚雷在沉棠耳邊炸開,她整個人都精神了,一句國粹險些出口“臥——還、還真是國璽啊?”
真相竟然如此之離譜嗎?
沉棠坐直身體,內心充斥著無數個問題,其中最大的一個便是“不對,鄭喬這麼做圖什麼?他有病啊,把國璽送到圖南……對哦,送給圖南的,不是送給我的……”
她的表情糾結得像是吞了蒼蠅。
“莫非鄭喬懊悔殺了宴興寧……所以要用這種方式彌補?不能吧,鄭喬若是有這份良心也不至於將國家禍害成這個鬼樣……這裡頭一定有什麼陰謀。斷劍內的國璽,在鄭喬駕崩前,歸屬權應該還在他手中……這狗東西是不是想通過國璽瞄準咱們方位?”
沉棠忍不住往陰謀論方向想。
褚曜“他圖謀的,怕不止這麼點。”
沉棠屏氣凝神“不止這麼點?”
褚曜隱約有些頭緒,但他不敢確定,因為那樣實在是太瘋狂,但放在鄭喬身上又是對方能乾出來的。他輕聲道“主公可有想過,為何半步給您的國璽隻有一塊?”
沉棠“……???”
褚曜這個問題將她徹底問不會了。
共叔武拿到的國璽是辛國老國主托孤的,辛國的國璽不是一塊難道是很多塊嗎?
嘿嘿,還真是很多塊。
要知道在辛國覆滅之前,它有橫掃西北大陸的勢頭,先後滅掉了附近的小國家,其中就包括顧池褚曜他們的故國。這些小國也有國璽,國家被滅之後,國璽會被戰勝國的國璽吸收,但真正融為一體卻需要時間。奈何這兩百多年政權更迭頻繁,往往等不到幾塊國璽融合就再度分離。辛國也不例外。
沉棠手中拿到的是辛國原來的國璽,但被辛國滅國的那些國家國璽,並不在呢。
她問“那它們去了哪裡?”
褚曜道“都在鄭喬手中。當年,辛國國主不敵鄭喬雄師壓境,他為了保住王位,不僅做了割地求和的事兒,還用小國國璽收買鄭喬。但鄭喬哪是會遵守誓言的人?”
他拿到國璽就翻臉不認人了。
因此,鄭喬手中除了最重要的庚國國璽,還有許多小國國璽。國璽這玩意兒,一個國家擁有一塊夠用了,其他相當於備用機,多再多也無用,連錦上添花都算不上。
一個國主也犯不著同時建兩個國不是?
沉棠看著斷劍道“也就是說……斷劍內的國璽,是不知道哪個小國的國璽?鄭喬將它送給圖南,也不是為了懺悔彌補……所以說,鄭喬真正的目標其實就是我?”
“倘若曜是鄭喬,眼看著大勢已去、無力回天,主公以為,曜會怎麼做才能讓敵人在自己死後也跟著陪葬呢?”褚曜手指點著斷劍,道,“關鍵……怕是就在這裡。”
沉棠“……”
褚曜聲音平靜得可怕,他道“聯軍屠龍,或為名,或為利,但歸根究底還是為了一塊國璽。無人能抗拒它帶來的誘惑。”
讓一方拿到所有的國璽,一家獨大?
不不不,這不是鄭喬樂意看到的。
彆人都不痛快了,他才能真正痛快。
沉棠深吸一口氣“所以說——鄭喬這狗東西準備玩一出‘雨露均沾’的戲碼?”
褚曜道“不排除這一可能。”
他們的對手是瘋子。
那就用最瘋狂的思路去揣摩。
褚曜內心萌生這念頭的時候也被自己嚇了一跳,震驚過後他又覺得此計完全可行。
沉棠口中喃喃“瘋了!他是不是覺得自己死了就死了,哪管身後洪水滔天?”
激情問候鄭喬的祖宗十八代。
這災難都不是洪水滔天能有的規模了。
徹底亂得細碎啊!
“但這對吾等而言也是個機會,讓咱們手中的‘國璽’見光。原先還擔心一旦屠龍成功,國璽旁落會暴露自身。這下好了,國璽真要人手一份,吾等便可全身而退。”
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沉棠扯了扯嘴角,笑不出來。
褚曜看著斷劍“這一切都要基於屠龍能成功,若失敗,這便是吾等索命符。”
沉棠的腦仁兒嗡嗡亂叫。
褚曜目光如水盈盈,握著沉棠的手,口吻堅定道“主公要相信自己,唯有你,才能讓這世道從無止境的爭鬥中徹底解脫。”
沉棠不知道褚曜哪裡來的信心。
她自己也隻有吹牛的時候這麼吹。
褚曜溫和笑問“主公沒有發現嗎?”
沉棠迷茫搖頭“我發現什麼?”
褚曜道“半步交托的辛國國璽,被主公原有的國璽徹底吸收,二者融為一體。換而言之,它不可能再分裂成兩塊。待大陸隻剩一個國家,世間便隻剩一塊國璽。”
“期盼數百年的海晏河清才會降臨。”國家穩定,平穩發展,數百年的割據為戰將會成為曆史。所以他的天命是真正的天命!
沉棠扯扯嘴角,這一瞬,肩頭壓下無形重擔,但她仍目光堅定地向褚曜許諾“路漫漫其修遠兮……無晦,我不會辜負你的!”
吾將上下而求索。
斷劍的秘密僅有少數心腹知道。
謝器雖說好奇,但也知道什麼都好奇隻會害了自己,有些事情稀裡湖塗才能保命。最重要的是他現在也沒這個精力,自家夫人不知從何處聽說寧燕凝化文心一事,一個勁兒纏著自己要將女兒送到寧燕那邊當學生。
謝器無奈“目下還不知圖南如何凝聚文心,即便將女兒送過去……她的法子,咱們家女君未必能行。你這般心急作甚?”
一向聽謝器話的夫人,此時卻不依。
“郎主待圖南有大恩,念在這份恩情份上,她也會儘全力……不試上一試怎知不行?郎主不也說了,沉君帳下除了圖南這位女性文士,還有個姓趙的武者女君?郎主不妨直言妾身何處惹你不快,累及了女兒,何苦找這般多說辭?”夫人說著生出了火氣。
謝器為難“這是挾恩圖報。”
“這恩什麼時候報不是報?”與其報恩報得不合心意,倒不如順了她的心思。
兩全其美,豈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