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為什麼以前沒有走嗎?”
喬嶼知道花鈴說的是五六歲的時候,那時也有一對夫妻想收養她,但她拒絕了。
“因為他們先要的是你。”花鈴繼續道,“我不想要你挑剩下的家長。”
喬嶼沒再反駁,她知道這種事做起來沒有任何用處。
“恭喜你。”她輕聲重複道。
花鈴頓了一下,右腳在地板上局促地碾了碾。
“你。”她開口,“你要來我家嗎?”
“那兩個人——我的新爸媽還挺有錢的,不介意多一個孩子。”
喬嶼有點詫異,她看見了花鈴話語的顏色,的確是善意沒錯。
或許有一些來自贏家的施舍,或許有一些歉意和愧疚,它整體上是善意的。
“不了……謝謝你。”喬嶼露出一個笑容。
“你確定?”花鈴沒有因為被拒絕而急吼吼地發脾氣,神情古怪地看著她,“不是我說,就是這個招蜂引……很顯眼的樣子,你確定要一個人討生活?”
喬嶼慢慢眨了眨眼。
“嗯,先試試吧。”她說。
“……行吧!那,那,回見了。”
花鈴猶豫了一會兒,乾巴巴地同她道了個彆。
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她突然停了下來,在喬嶼疑惑的注視下,過了好一會兒才問
“……你是不是特彆恨我?”
喬嶼怔了幾秒“沒有啊。”
“怎、怎麼可能!”花鈴紅了臉,“我明明對你——行吧,那你為什麼不恨我?”
喬嶼垂了垂眼睛,輕言細語道“初二學校組織春遊的時候,我被推進池塘裡,是你救了我。”
她記得不同人的腳步聲,推她的不是花鈴,在她意識模糊間,蓋下校服然後立刻跑走的才是。
花鈴愣住了。
“是你救了我,還把校服外套扔給我了……不是嗎?”喬嶼笑了笑,“謝謝你。”
她歎息過,埋怨過,也恨過,但惡意的顏色很暗,習慣了就不會再特彆留心了,反倒是色澤明朗的善意,她印象比較深刻。
最初隻是因為不這樣她會情緒爆炸,活不下去,後來漸漸地也就成了本能,作為性格裡趨利避害的一部分,她像疊星星的孩子,把細小的善意收進透明罐子裡,時不時拿出來看一看。
“哦。”花鈴看上去有點無措,“哦。”
似乎是突如其來的感謝讓花鈴無所適從,她輕輕跺了跺腳,就要轉身。
“……哎,那個,對了。”
花鈴轉了身又轉過來,神情分外糾結,很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才道,“給校服的是我,但是,救了你的……是你。”
喬嶼愣住了“什麼?”
“哎呀!我、我說不清!”花鈴急躁地扯了扯頭發,“那時候我跟在孔小瑛後麵來著,沒想到她真的把你推下去了!我就、我是想救你的!可是我也不會水,隻能在林子邊看著你沉下去……”
“然後你沉下去了,又浮上來了,順著水漂到岸上,那時候天都要黑了,老師還在喊喇叭,我跑過去,就看見你本來肚子都這——麼大了!眼睛也瞪出來,特彆嚇人!再、再然後,你就突然動了!”
花鈴打了個哆嗦,臉上是恐慌和不解,“你自己撐著上半身把水都吐了,看著也正常了很多,我……我就嚇得把校服扔給你,趕緊跑了。”
喬嶼呆在原地,一時間被驚人的信息量衝懵了。
顏色的反饋告訴她,花鈴的情緒沒有任何偽裝的成分,她是打心底相信自己說的是真話。
“所以……就,你也不用特彆,謝我。”
花鈴的聲音弱下去,“要不是因為這個,我哪會叫你‘妖女’。”
“好了好了!我、我走了啊,再見!”
她把整件事說出了口,慌亂中又有一絲異樣的安心,趕忙小跑著離開了,這次沒有停下。
喬嶼懵懵地站著,腦子裡混亂一片。
不是花鈴救了溺水的她……她自己又活回來了……?
喬嶼不自覺按了按心口,那裡傳來鮮活的跳動聲。
似乎是“意識到”本身牽動了什麼,她眼前閃過一大片燦爛而溫暖的紅色。
耳畔幻聽到了某人強有力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