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凱,字景文,鬆江華亭人,號海叟,明初詩人,以《白燕》一詩負盛名,人稱袁白燕。任監察禦史,後因事為朱元璋所不滿,偽裝瘋癲,以病免職回家,終“以壽終”,著有《海叟集》4卷。
袁凱,元朝末年當過小小的府吏,博學有才,寫得一手好詩。在浙南名士楊維楨座上,有人展示一首《白燕》詩,楊對詩中“珠簾十二”、“玉剪一雙”等句十分讚賞,袁凱卻說,“詩雖佳,未儘體物之妙”,然後呈上自己的《白燕》詩,讀到“月明漢水初無影,雪滿梁園仍未歸”等句,“維楨大驚賞,遍示座客。”從此有了“袁白燕”這個美稱。
袁凱被薦授為禦史,成為皇帝的近臣,《明史·文苑》裡有袁凱的傳略,在短短二百餘字中,除了交代他生平行狀外,記述了他一生中的兩件大事。第一件屬政績,他看到朱元璋輕易殺戮功臣,便委婉上言“諸將習兵事,未悉君臣禮,請於都督府延通經閱古之士,令諸武臣赴都堂聽講,庶得保族全身之道。”朱元璋采納了他用心良苦的建言。
朱元璋坐穩江山後,疑忌心大膨脹,臣屬因一句話或幾個字而被殺的不少,因為他剃過光頭當過和尚,還做過流寇毛賊,忌諱僧、光等字,生和僧同音,則和賊同音,也犯他的大忌。有位官員因在賀表中有“天生聖人,為民作則”而掉了腦袋,他的殺戮濫而且酷,動不動就腰斬、剝皮,明人筆記《北窗瑣語》記載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真事中山王徐達夫人謝氏,“膂力過人,持鐵器重百斤”,跟隨朱元璋立過戰功,因沒有文化,即“未悉君臣禮”,在進宮看望親姐妹般的馬皇後時,無意間說了一句“我家不如爾家闊綽”的閒話,使朱元璋大不高興。“枕邊之言,中山寧豈能不動心乎。”於是安排妙計,召徐達進宮赴宴,席間皇帝親自為徐達斟酒,同時告訴他“今日卿免赤族之災。”徐達哪裡知道,夫人在家裡已被禦林軍武士砍了。袁凱無法阻止皇帝濫殺,但可以讓功臣不說錯話,史家不沒其功,記上了這一筆。
傳略中第二件大事,便是袁凱自己因為一句話而差點丟了老命的經過。“帝慮囚畢,命凱送皇太子覆訊,多所矜減。凱還報,帝問“朕與太子孰是?”凱頓首言“陛下法之正,東宮心之慈。”以凱老猾,持兩端,惡之。凱懼,佯狂告免歸。久之以壽終。”朱元璋讓懿文太子“練習國事”,“每有大獄,輒付論之”,太子也嫌老子太狠,常想減刑。要讓監察禦史袁凱來評判孰是孰非,這顯然是很難置詞的,平心而論,袁凱的回答十分得體,可是,朱元璋認為他“老猾持兩端”,禍從天降。
兩端,也叫兩可說,即春秋時鄭人鄧析創立的一種辯術,《晉書》說它“是有不是,可有不可”《淮南子》說鄧析“操兩可之說,設無窮之辭,數難子產之政”。其實例是,有個富戶在淆水中溺死了,撈得屍體的人“求金甚多”。雙方僵持著,都去請教鄧析。鄧對死者家屬說“等著,彆人家是不會買的。”對撈屍者說“等著,彆地方他是買不到的。”朱元璋認為袁凱用“兩可論”來應付他,捉弄他,顯然是欲加之罪……正史十分簡單,“凱懼,佯狂告免歸,久之以壽終。”這十二個字,袁凱的後半生冤深如海,命懸似絲。
明代吳郡文人徐禎卿《剪勝野聞》、祝允明《野記》和楊儀《明良記》,都或簡或詳地記述了詩人艱難屈辱的後半生。華亭學者陸深,本鄉本上加上本朝本代,所以他的《金台紀問》最翔實而具體。“太祖怒,下之獄”。三天後又放了他,仍讓他當禦史,每天臨朝,朱元璋就指著他說“是持兩端者!”在這種情況下,袁凱不得不在上朝過金水橋時裝瘋,“仆地不起”。朱元璋說“風疾當不仁。”讓人用木匠鑽紮他身體,“凱忍死不為動”。
這樣,朱元璋才放他回老家,一回到華亭,袁凱“鐵索鎖項,自毀形骸”,朱元璋仍不放心,說“東海走卻大鰻鱺”,派人到華亭宣旨,“起為本郡儒學教授”,袁凱“瞠目視使者,唱《月兒高》曲”,使者還報說真瘋了。朱元璋仍然不信,又派特務跟蹤觀察。於是,袁凱“使家人以炒麵攪砂糖,從竹筒出之,狀類豬犬下,潛布於籬根水涯”,然後“匍匐往取食之”,這樣,朱元璋才相信他真的瘋了,才換得“以壽終”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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