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蚡,長陵人,西漢初年外戚、宰相,孝景王皇後同母弟。相貌醜陋,巧於文辭,魏其侯竇嬰掌權時,田蚡還是個郎官,往來於竇嬰家,陪竇嬰飲酒,時跪時起,對竇嬰的恭敬就好像是竇嬰家的晚輩一樣。劉徹登基,為漢武帝,田蚡被封為武安侯,拜太尉,後遷丞相,受到趙綰、王臧的牽連被免職。太皇太後竇氏去世,田蚡再次登上宰相之位,好儒術,立五經博士,獨斷專橫,田蚡得誌後,與竇嬰有許多糾紛,包括相約遲到,與索求土地不遂等。田蚡娶燕王女為夫人,在婚宴上灌夫使酒罵座,田蚡向武帝劾灌夫罵座不敬,將灌夫處死。竇嬰怒而揭露田蚡與淮南王來往,田蚡心生怨恨。後來,竇嬰以偽造聖旨罪被斬首,竇嬰死後,田蚡病倒,病中喃喃口呼謝罪,家人請來能視陰陽鬼事之人,得知是魏其侯竇嬰和灌夫兩鬼守住田蚡,鞭笞索命。群醫束手,隻能眼睜睜看著田蚡不治,田蚡死後,其子田恬繼承侯爵才四年,就因罪被廢除了爵位。
田蚡,漢景帝皇後王娡的同母弟弟,出生在長陵,魏其侯竇嬰當了大將軍,正當顯赫的時候,田蚡還是個郎官沒有顯貴,來往於竇嬰家中,陪侍宴飲,跪拜起立像竇嬰的子孫輩一樣。等到漢景帝的晚年,田蚡也顯貴起來,受到寵信,做了太中大夫。田蚡能言善辯,口才很好,學習過《盤盂》之類的書籍,王娡認為他有才能。
漢景帝駕崩,太子劉徹繼位,王娡稱製,在全國的鎮壓、安撫行動,大都采用田蚡門下賓客的策略,田蚡被封為武安侯。田蚡剛掌權想當丞相,所以對他的賓客非常謙卑,推薦閒居在家的名士出來做官,讓他們顯貴,想以此來壓倒竇嬰等將相的勢力。
丞相衛綰因病免職,漢武帝醞釀安排丞相和太尉,籍福勸田蚡說“魏其侯顯貴已經很久了,天下有才能的人一向歸附他。現在您剛剛發跡,不能和魏其侯相比,就是皇上任命您做丞相,也一定要讓給魏其侯。魏其侯當丞相,您一定會當太尉。太尉和丞相的尊貴地位是相等的,您還有讓相位給賢者的好名聲。”田蚡就委婉地告訴王太後暗示漢武帝,漢武帝便任命竇嬰當丞相,田蚡當太尉。
籍福去向竇嬰道賀,提醒他說“您的天性是喜歡好人憎恨壞人,當今好人稱讚您,所以您當了丞相,然而您也憎恨壞人,壞人相當多,他們也會毀謗您的。如果您能並容好人和壞人,那麼您丞相的職位就可以保持長久;如果不能夠這樣的話,馬上就會受到毀謗而離職。”竇嬰不聽從他的話。
竇嬰和田蚡都愛好儒家學說,推薦趙綰當了禦史大夫,王臧擔任郎中令。把魯國人申培迎到長安來,準備設立明堂,命令列侯們回到自己的封地上,廢除關禁,按照禮法來規定吉凶的服飾和製度,以此來表明太平的氣象。同時檢舉譴責竇氏家族和皇族成員中品德不好的人,開除他們的族籍。這時諸外戚中的列侯,大多娶公主為妻,都不想回到各自的封地中去。因為這個緣故,毀謗魏其侯等人的言語每天都傳到竇太後的耳中,竇太後喜歡黃老學說,而竇嬰、田蚡、趙綰、王臧等人則努力推崇儒家學說,貶低道家的學說,因此竇太後更加不喜歡竇嬰等人。
禦史大夫趙綰,請漢武帝不要把政事稟奏給太後,竇太後大怒,罷免並驅逐了趙綰、王臧等人,還解除了丞相和太尉的職務,任命柏至侯許昌當了丞相,武強侯莊青翟當了禦史大夫。竇嬰、田蚡從此以列侯的身份閒居家中。田蚡雖然不擔任官職,但因為王太後的緣故,仍然受到漢武帝的寵信,多次議論政事,建議大多見效,天下趨炎附勢的官吏和士人,都離開了竇嬰而歸附了田蚡,田蚡日益驕橫起來。
竇太後逝世,丞相許昌和禦史大夫莊青翟,因為喪事辦得不周到,都被免官。於是,任用田蚡擔任丞相,任用大司農韓安國擔任禦史大夫,天下的士人有郡守和諸侯王,就更加依附田蚡了。
田蚡身材矮小,其貌不揚,可是剛一出生就很尊貴,他又認為當時的諸侯王都年紀大了,漢武帝剛剛即位,年紀很輕,自己以皇帝的至親心腹擔任朝廷的丞相,如果不狠狠地整頓一番,用禮法來使他們屈服,天下人就不會服服貼貼的。在那時候,田蚡入朝廷奏事,往往一坐就是大半天,他所說的話漢武帝都聽,他所推薦的人有的從閒居一下子提撥到二千石級,把漢武帝的權力轉移到自己手上,漢武帝於是說“你要任命的官吏已經任命完了沒有?朕也想任命幾個官呢。”
田蚡曾經要求把考工官署的地盤劃給自己擴建住宅,漢武帝生氣地說“你何不把武器庫也取走。”從這以後才收斂一些。有一次,他請客人宴飲,讓他的兄長蓋侯南向坐,自己卻東向坐,認為丞相尊貴,不可以因為是兄長就私下委曲自己。田蚡從此更加驕縱,他修建住宅,其規模、豪華超過了所有的貴族的府第。田地莊園都極其肥沃,他派到各郡縣去購買器物的人,在大道上絡繹不絕。前堂擺投著鐘鼓,豎立著曲柄長幡,在後房的美女數以百計,諸侯奉送給他的珍寶金玉、狗馬和玩好器物,數也數不清。黃河改道南流,十六郡遭嚴重水災,因封邑鄃在舊河道以北,沒有受到水災,力阻治理,使治河工作停止二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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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嬰自從竇太後去世後,被漢武帝更加疏遠不受重用,沒有權勢,諸賓客漸漸自動離去,甚至對他懈怠傲慢。隻有灌夫一人沒有改變原來的態度,竇嬰天天悶悶不樂,唯獨對灌夫格外厚待。
灌夫在服喪期內去拜訪田蚡,田蚡隨口說“我想和你一起去拜訪魏其侯,恰值你現在服喪不便前往。”灌夫說“您竟肯屈駕光臨魏其侯,我灌夫怎敢因為服喪而推辭呢。請允許我告訴魏其侯設置帷帳,備辦酒席,您明天早點光臨。”田蚡答應了。灌夫詳細地告訴了竇嬰,就像他對田蚡所說的那樣。
竇嬰和他的夫人特地多買了肉和酒,連夜打掃房子,布置帷帳,準備酒宴,一直忙到天亮。天剛亮,就讓府中管事的人在宅前伺候。等到中午,不見田蚡到來,竇嬰對灌夫說“丞相難道忘記了這件事?”灌夫很不高興,說“我灌夫不嫌喪服在身而應他之約,他應該來。”於是,便駕車,親自前往迎接田蚡。田蚡之前隻不過開玩笑似地答應了灌夫,實在沒有打算來赴宴的意思,等到灌夫來到門前,田蚡還在睡覺。
灌夫進門去見他,說“將軍昨天幸蒙答應拜訪魏其侯,魏其侯夫婦備辦了酒食,從早晨到現在,沒敢吃一點東西。”田蚡裝作驚訝地道歉說“我昨天喝醉了,忘記了跟你說的話。”便駕車前往,但又走得很慢,灌夫更加生氣。等到喝酒喝醉了,灌夫舞蹈了一番,舞畢邀請田蚡,田蚡竟不起身,灌夫在酒宴上用話諷刺他。竇嬰便扶灌夫離去,向田蚡表示了歉意,田蚡一直喝到天黑,儘歡才離去。
田蚡曾經派籍福去索取魏其侯在城南的田地,竇嬰大為怨恨地說“我雖然被廢棄不用,將軍雖然顯貴,怎麼可以仗勢硬奪我的田地呢。”不答應。灌夫聽說後,也生氣,大罵籍福,籍福不願兩人有隔閡,就自己編造了好話向田蚡道歉說“魏其侯年事已高,就快死了,還不能忍耐嗎,姑且等待著吧。”不久,田蚡聽說竇嬰和灌夫實際是憤怒,而不肯讓給田地,也很生氣地說“魏其侯的兒子曾經殺人,我救了他的命。我服事魏其侯沒有不聽從他的,為什麼他竟舍不得這幾頃田地?再說灌夫為什麼要乾預呢?我不敢再要這塊田地了。”田蚡從此十分怨恨灌夫、竇嬰。
田蚡向漢武帝說灌夫家住潁川,十分橫行,百姓都受其苦,請求漢武帝查辦,漢武帝說“這是丞相的職責,何必請示。”灌夫也抓住了田蚡的秘事,用非法手段謀取利益,接受了淮南王的金錢並說了些不該說的話,賓客們從中調解,雙方才停止互相攻擊,彼此和解。
田蚡迎娶燕王的女兒做夫人,太王後下了詔令,叫列侯和皇族都去祝賀,竇嬰拜訪灌夫,打算同他一起去,灌夫推辭說“我多次因為酒醉失禮而得罪了丞相,丞相近來又和我有嫌隙。”竇嬰說“事情已經和解了。”硬拉他一道去。酒喝到差不多時,田蚡起身敬酒祝壽,在坐的賓客都離開席位,伏在地上,表示不敢當。
過了一會兒,竇嬰起身為大家敬酒祝壽,隻有那些竇嬰的老朋友離開了席位,其餘半數的人照常坐在那裡,隻是稍微欠了欠上身。灌夫不高興,他起身依次敬酒,敬到武安侯時,武安侯照常坐在那裡,隻稍欠了一下上身說“不能喝滿杯。”灌夫火了,便苦笑著說“您是個貴人,這杯就托付給你了!”田蚡不肯答應。
敬酒敬到臨汝侯灌賢,灌賢正在跟程不識附耳說話,又不離開席位,灌夫沒有地方發泄怒氣,便罵灌賢說“平時詆毀程不識不值一錢,今天長輩給你敬酒祝壽,你卻學女孩子一樣在那兒同程不識咬耳說話!”田蚡對灌夫說“程將軍和李將軍都是東西兩宮的衛尉,現在當眾侮辱程將軍,仲孺難道不給你所尊敬的李將軍留有餘地嗎?”灌夫說“今天殺我的頭,穿我的胸,我都不在乎,還顧什麼程將軍、李將軍!”座客們便起身上廁所,漸漸離去,竇嬰也離去,揮手示意讓灌夫出去。
田蚡於是發火道“這是我寵慣灌夫的過錯。”便命令騎士扣留灌夫。灌夫想出去又出不去。籍福起身替灌夫道了歉,並按著灌夫的脖子讓他道歉。灌夫越發火了,不肯道歉。武安侯便指揮騎士們捆綁灌夫放在客房中,叫來長史說“今天請宗室賓客來參加宴會,是有太後詔令的。”彈劾灌夫,說他在宴席上辱罵賓客,侮辱詔令,犯了不敬之罪,把他囚禁在特彆監獄裡。於是,追查他以前的事情,派遣差吏分頭追捕所有灌氏的分支親屬,都判決為殺頭示眾的罪名。竇嬰感到非常慚愧,出錢讓賓客向田蚡求情,也不能使灌夫獲釋。田蚡的屬吏都是他的耳目,所有灌氏的人都逃跑、躲藏起來了,灌夫被拘禁,無法告發田蚡的秘事。
竇嬰挺身而出營救灌夫,他的夫人勸他說“灌將軍得罪了丞相,和太後家的人作對,怎麼能營救得了呢?”魏其侯說“侯爵是我掙來的,現在由我把它丟掉,沒有什麼可遺憾的。再說我總不能讓灌仲孺自己去死,而我獨自活著。”於是,就瞞著家人,私自出來上書給漢武帝,漢武帝馬上把他召進宮去,竇嬰就把灌夫因為喝醉了而失言的情況詳細地說了一遍,認為不足以判處死刑。漢武帝認為他說得對,賞賜竇嬰一同進餐,說道“到東朝去公開辯論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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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嬰到東宮,極力誇讚灌夫的長處,說他酗酒獲罪,而田蚡卻拿彆的罪來誣陷灌夫。田蚡接著又竭力詆毀灌夫驕橫放縱,犯了大逆不道的罪。竇嬰思忖沒有彆的辦法對付,便攻擊田蚡的短處,田蚡說“天下幸而太平無事,我才得以做皇上的心腹,愛好音樂、狗馬和田宅。我所喜歡的不過是歌伎藝人、巧匠這一些人,不像魏其侯和灌夫那樣,招集天下的豪傑壯士,不分白天黑夜地商量討論,腹誹心謗深懷對朝廷的不滿,不是抬頭觀天象,就是低頭在地上畫,窺測於東、西兩宮之間,希望天下發生變故,好讓他們立功成事。我倒不明白魏其侯他們到底要做些什麼?”
於是,漢武帝向在朝的大臣問道“他們兩人的話誰的對呢?”禦史大夫韓安國說“魏其侯說灌夫的父親為國而死,灌夫手持戈戟衝入到強大的吳軍中,身受創傷幾十處,名聲在全軍數第一,這是天下的勇士,如果不是有特彆大的罪惡,隻是因為喝了酒而引起口舌之爭,是不值得援引其他的罪狀來判處死刑的。魏其侯的話是對的。丞相又說灌夫同大奸巨猾結交,欺壓平民百姓,積累家產數萬萬,橫行潁川,淩辱侵犯皇族,這是所謂‘樹枝比樹乾大,小腿比大腿粗’,其後果不是折斷,就是分裂。丞相的話也不錯。希望英明的主上自己裁決這件事吧。”主爵都尉汲黯認為竇嬰對。
內史鄭當時也認為竇嬰對,但後來又不敢堅持自己的意見去回答漢武帝,其餘的人都不敢回答。漢武帝怒斥鄭當時說“你平日多次說到魏其侯、武安侯的長處和短處,今天當廷辯論,畏首畏尾地像駕在車轅下的馬駒,我將一並殺掉你們這些人。”於是,起身罷朝,進入宮內侍俸王太後進餐。
王太後也已經派人在朝廷上探聽消息,他們把廷辯的情況詳細地報告了王太後,王太後發火了,不吃飯,說“現在我還活著,彆人竟敢都作踐我的弟弟,假若我死了以後,都會像宰割魚肉那樣宰割他了。再說皇帝怎麼能像石頭人一樣自己不做主張呢。現在幸虧皇帝還在,這班大臣就隨聲附和,假設皇帝死了以後,這些人還有可以信賴嗎?”漢武帝道歉說“都是皇室的外家,所以在朝廷上辯論他們的事,不然的話,隻要一個獄吏就可以解決了。”這時郎中令石建向漢武帝分彆陳述了竇嬰、田蚡兩個人的事情。
退朝以後,田蚡出了停車門,招呼韓安國同乘一輛車,生氣地說“我和你共同對付一個老禿翁,你為什麼還模棱兩可,猶豫不定?”韓安國過了好一會兒才對田蚡說“您怎麼這樣不自愛自重?他魏其侯毀謗您,您應當摘下官帽,解下印綬,歸還給皇上,說‘我以皇帝的心腹,僥幸得此相位,本來是不稱職的,魏其侯的話都是對的’。像這樣,皇上必定會稱讚您有謙讓的美德,不會罷免您。魏其侯一定內心慚愧,閉門咬舌自殺。現在彆人詆毀您,您也詆毀人家,這樣彼此互罵,好像商人、女人吵嘴一般,多麼不識大體呢。”田蚡認錯說“爭辯時太性急了,沒有想到應該這樣做。”
漢武帝派禦史按照文簿記載的灌夫的罪行進行追查,與竇嬰所說的有很多不相符的地方,犯了欺君之罪行。被彈劾,拘禁在名叫都司空的特彆監獄裡。
漢景帝時,竇嬰曾接收過他臨死時的詔書,那上麵寫道“假如遇到對你有什麼不方便的事情,你可以隨機應變,把你的意見呈報給皇帝。”等到自己被拘禁,灌夫定罪要滅族,情況一天比一天緊急,大臣們誰也不敢再向漢武帝說明這件事。竇嬰便讓侄子上書向皇帝報告接受遺詔的事,希望再次得到漢武帝的召見,奏書呈送漢武帝,可是查對尚書保管的檔案,卻沒有景帝臨終的這份遺詔。這道詔書隻封藏在竇嬰家中,是由竇嬰的家臣蓋印加封的,於是便彈劾竇嬰偽造先帝的詔書,應該判處斬首示眾的罪。
灌夫和他的家屬全部被處決了,竇嬰過了許久才聽到這個消息,聽到後憤慨萬分,患了中風病,飯也不吃了,打算死。有人說漢武帝沒有殺竇嬰的意思,竇嬰又開始吃飯了,開始醫治疾病。竟然有流言蜚語,製造了許多誹謗竇嬰的話讓皇上聽到,將竇嬰在渭城大街上斬首示眾。
田蚡病倒,嘴裡老是叫喊,講的都是服罪謝過的話,讓能看見鬼的巫師來診視他的病,巫師看見竇嬰和灌夫兩個人的鬼魂,共同監守著田蚡,要殺死他,田蚡驚懼而死,其子田恬繼承了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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