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風雪交加,街邊燈光零星幾點,風急雪急,光影飄搖。街上沒什麼人了,隻有幾個收攤的商販,蓋了鋪子,步履匆匆往家的方向趕。
司馬少謙像是對外界失去了知覺,天冷夜深,行人匆匆,他卻走得很慢,衣袂翻飛,背影孤零。
藏身暗處的諸葛上景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皺起了眉。
這人……莫非腦子壞掉了?
明明有轎子可以坐,為什麼要走回去?
司馬少謙卻沒想到自己其實是坐轎子去的,直到站在將軍府大門前,空空的眼睛才轉動起來,恍然想起。
他的臉上劃過落寞的神情,笑了一下。難得反思了一下自己,怎麼現在總是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真是太不像話了。
司馬少謙不溫不熱的身體,吹了一路的風後,徹底冷了。
發絲、眉梢都沾了雪,他漫不經心地拂了幾下就不理會了。
沿著前院的回廊走了一段,忽然頓住了腳步。
司馬少謙透過窗鏤看到顧七遠的小院漆黑一片,並未點燈。
莫非睡下了?
他以為今夜司馬玉權成婚,顧七遠會睡不著呢……
司馬少謙淺淺地歎了口氣,看來隻有他睡不著。
從東宮回來,在風雪中走了一路,心中莫名的惆悵也未能消減。
司馬少謙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人,但現在的他卻沒法舒暢,像是一彎溪流被大石截斷了一般,心口滯澀,悶得厲害。
他不知道該怎麼緩解這樣的情緒,一旦陷入消極中,整個人就乏力困頓起來。
仿佛周身都縈繞著頹靡不振的氣息,要是以現在這個狀態回到戰場。
司馬少謙想要攻占蜀國怕是遙遙無期了。
司馬少謙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腰間的佩劍,觸感如玉般溫涼,這不是他的燎野。
是諸葛上景的寒舟。
本想物歸原主,卻沒想到永遠沒有歸還的機會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人總是敏感傷懷的,白日裡耳邊嘈雜的聲音消失後,夜裡獨自一人便有更多的精力去發酵內心壓抑的情緒。
司馬少謙雖然沒到傷心流淚的境地,但到底有一團氣淤堵在胸口,沒法疏解,讓他煩急焦躁。
周圍風雪呼嘯,司馬少謙的拇指按在劍柄上來回摩挲,混沌的腦子忽然響起了一句話。
飲酒樂忘憂——
李清漣在席上醉話連篇的一句,現在卻被走投無路的司馬少謙當做最後的救命稻草。
他從不喝酒不是他不好此道。
而是他不能陷入不清醒的狀態,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稍有不慎便會一命嗚呼。
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很難說是溫順的綿羊。
他們更像是環伺在身的鬣犬,平常不露尖牙利齒,可一旦餓得身邊隻有他一塊肉時,便會麵露凶光了。
司馬少謙從小就沒有人可以倚靠,自己走著破破爛爛的獨木橋活到現在,若不是時時刻刻保持清醒的頭腦。
早就一腳踏空,跌落深河了。
可現在,他的獨木橋變成了寬闊的陽關道,他或許可以不必如此謹小慎微了。
思及此,司馬少謙的腳步一轉,朝著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