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房內部四通八達,擁有數條樓梯和走廊,房間很多,不少都是空的,沒住人,用來堆放社會捐贈的物資和其他雜物。
    於是,每天剛一入夜,社工們下班後,號就從宿舍裡溜出來,在偌大的洋房北翼裡東躲西藏,經常在某條樓梯的陰暗拐角裡蜷縮著度過一夜。
    每次院長來她們宿舍時,她都不在,一次兩次可以用上廁所來搪塞,幾次三番之後,院長就明白她在故意躲他。
    俗話說,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號本來是院長小心珍藏的美味,就像是把美酒窖藏起來,等其發酵到最適宜飲用的年紀,他覺得這個小遊戲很刺激,於是就遊蕩在夜裡的洋房裡尋找她的蹤跡。
    他像幽靈一樣在走廊裡徘徊時,會用唱歌般的嗓音輕吟道:
    “run!littlegirl!run!”
    “bigbadolfisogforou!”
    這個聲音已經成了孤兒院裡女生們的夢魘,她們縮在被子裡瑟瑟發抖,用枕頭捂住耳朵,不敢作聲,生怕引火上身。
    號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拚命地逃跑,但無論她怎麼跑,那道聲音總像是在她身後飄蕩似的。
    老舊的木地板由於熱脹冷縮而微微變形,有時候踩上去會發出輕輕的咯吱聲,尤其是木質樓梯更是如此,在白天沒人會注意,但是在夜深人靜的晚上,卻顯得格外刺耳。
    咯吱。
    咯吱。
    聲音時而從前方傳來,時而從後方響起,過大的麵積令聲音反複回蕩並失真,而她就像驚弓之鳥一樣踮著腳尖快速移動,心跳快得幾乎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慢慢的,她熟悉了這棟洋房北翼的每一個空房間、每一處可以藏人的角落、每一塊踩上去可能發出聲音的地板、每條樓梯有多少級台階、每條走廊跑完要多少秒。
    有幾次,她與他幾乎是擦身而過,她仗著身體輕巧靈活才險險從他張開的臂彎下方鑽過去逃脫。
    有時候,當她被逼到絕路時,還會冒險打開走廊窗戶,從窗戶裡翻出去,再虛掩窗戶,小手扒住窗台邊緣,身體懸在空中搖晃——隻要她失手,就會從三樓墜落,洋房的三樓可比公寓樓的三樓要高不少,一旦摔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院長並不是每天都追逐她,畢竟他年紀大了,精力有限,基本上是幾天一次,但沒有規律,有時候可能聊發少年狂,連續兩個晚上追逐她。
    她仗著身體輕靈和對洋房的熟悉躲過他的追逐,他的追逐一般隻持續半小時左右,半小時後他就累了,然後隨便選個宿舍鑽進去,吭哧吭哧地低喘,而她則抱著膝蓋,縮在某個角落裡,打著瞌睡直到天蒙蒙亮,在社工上班之前回到宿舍裡,倒頭就睡,勉強能睡個一兩小時。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大約半年,號即將年滿1歲——她的生日是被送到孤兒院的日子,並非她的真正生日。
    院長可能忍不住了,畢竟他不喜歡太大的女生,於是決定結束這場追逐遊戲。
    某天夜裡,號如往常一樣靈活地把他越甩越遠,因為她的體力越來越好,而他則日薄西山。
    她衝進一條偏廊,沿著這條走廊走到儘頭是一道樓梯,可以溜到二樓或者一樓。
    然而,等她跑到走廊儘頭卻愣住了,因為走廊儘頭那扇沒有鎖的門被安裝了鎖具,而且上了鎖。
    她試著推了推、擰了擰把手,但推不開也擰不開。
    咯吱。
    咯吱。
    木地板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run!littlegirl!run!”
    “bigbadolfisogforou!”
    今天他的聲調跟平時不同,帶著得意和亢奮,似乎還在笑。
    她發了瘋似的捶門、踹門,但一個不足1歲的小女生怎麼可能靠雙手打破一扇實木門?
    情急之下,她隻得故技重施,推開走廊的窗戶,身體爬到窗外,側著身體站在窗台上,把窗戶再虛掩上,然後雙手扒著窗台邊緣,將身體垂到窗台之下。
    這一招曾經救過她好幾次,但今天不同,因為今天晚上北海道下起了暴風雪。
    大團大團的雪花砸在她的身上,呼嘯的寒風瞬間吹透了她單薄的衣物,將她身體吹得大幅搖晃。
    隻用了不到半分鐘,她的手指就凍得失去了知覺。
    她瞪著眼睛望著彤雲密布的天空,牙齒都快咬碎了。
    按照以往的經驗,她至少要在外麵吊五六分鐘才算安全,而今天院長有備而來,見她不翼而飛肯定覺得很奇怪,說不定要逗留更久。
    每一陣狂風吹過,她身體的搖擺就會令扒住窗台的手指向外滑動幾毫米,而手指關節已經凍僵的她根本無能為力。
    死神,在慢慢展開黑色的雙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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