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崗岩少校在養傷期間,頭腦冷靜下來之後,思及那天的事,內心深處總像是……怎麼說呢,就像是在黑色的水潭中奮力踩水,但雙腳始終觸及不到水底的那種空虛感。
她不擅長思考,但出不了院也喝不到酒,她隻能胡思亂想,越想就越覺得……她當時是憑著一腔熱血祈求將軍活過來,但她好歹是有常識的,冷靜下來之後,就總感覺後背發寒。
對於那些沒有親曆現場的人,他們隻知道為將軍的死而複生而高呼烏拉,但作為事件親曆者,花崗岩少校很清楚,將軍先是承受了雙方的攻擊,然後又替所有人承受了爆炸的衝擊,先後兩次遭到重創,那樣的傷勢是不可能活下來的,但事實上將軍確實活著,前來隔壁病房慕名拜訪將軍的人絡繹不絕,甚至連總統都前來慰問。
花崗岩少校不止一次自我安慰,這個世界上總是有奇跡發生的,正是因為不可能發生,所以才叫奇跡,不是麼?也有可能天上真的有神,就算是神也不願意看到將軍的死去,所以出手救了她。
大家都這麼認為,每個人都堅信,無論是奇跡還是神跡,將軍的死而複生一定有更重要的意義,這世間有更重要的任務等待她完成,是隻有她能完成的任務。
傷好了之後,花崗岩少校重新回到戰鬥崗位,與戰友們廝混在一起狂歡,她都快忘記伏特加的味道了。
按理說,是她把將軍從瓦礫堆裡刨出來並送到醫院,雖然她沒有挾功自重的意思,而且似乎醫生的救治與將軍的複活這兩件事之間沒有直接關係,但再怎麼說,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然而,將軍對待她的態度卻比以前更生疏了,或者說,沒有以前那麼平易近人,還把她指派到一些無足輕重的閒職崗位上,這令她格外失落,但作為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也許將軍有自己有考量也說不定。
其他人並不怎麼在意,反而笑她多心,帕辛科娃已經晉升為將軍,肩膀上扛著閃亮的將星,難道還要像以前那樣跟她們勾肩搭背去酒吧暢飲通宵?總得有一些身為上位者的尊嚴吧——這話倒也沒錯。
當然,後麵這些雜七雜八的思緒,她沒有跟江禪機他們講,她今天已經講了太多話,很多話都不應該說出來,可能是簡靜嵐這個名字勾起了她的感傷吧——她並不是感傷簡靜嵐,而是懷念以前那個如光風霽月般的帕辛科娃上校。
當時一起參與行動的戰友,有的雖然沒有當場身亡,但被埋在廢墟裡太長時間,最終沒有挺過來,還有的人後來參加了其他任務而不幸隕命,還活著的親曆者如花崗岩少校已經很少了。
花崗岩少校也有些懊悔和內疚,如果她當時試著找找其他戰友呢,也許她們就不會死,但即使事情再重來一遍,她也會選擇先救將軍,她相信那些死去的戰友也同樣會讓她這麼做。
後來她一直想辦法打聽簡靜嵐的事,想找機會報這一拳之仇,這與公事無關,是私人恩怨,但可惜聽說簡靜嵐前往了“通道”另一側並且一去不複返,這令她心裡更加……失意。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儘管隻是花崗岩少校自己的猜測,但簡靜嵐的離去是否跟那次衝突有關呢?簡靜嵐在事後大概知道了,她的出手是錯誤的,放跑了一位手上不知沾有多少鮮血的軍火販子,將軍卻以德報怨,在生死關頭救了她,她始終不知道將軍的真實身份,談不上當麵道歉,因此她負疚而遠行,證據就是她沒把這件事告訴給任何人,一直守口如瓶,至今外麵也沒有相關的傳言。
江禪機也有類似的想法,反正他試著把自己代入到簡靜嵐的位置,他覺得自己會內疚,儘管簡靜嵐本身是受害者,不知者不罪,但無論如何她的行為造成了嚴重後果,其影響力的餘波甚至一直延續至今,如果帕辛科娃將軍當時沒有死,今天的世界可能會截然不同,他們也不用一路奔波前來這種鬼地方了。
怪不得他總感覺撒旦提及將軍時,總有些色厲內荏的意味,不得不說,將軍太強了,更糟糕的是,死而複生的將軍恐怕已經強得令人無法想象,甚至到了神鬼辟易的程度,除開偷襲之外,也就昔拉這種死神能殺得她了。
不過很遺憾的是,這個故事令人浮想聯翩,令江禪機他們見識到兩位頂級高手之間的精彩對抗,但依然沒辦法解開那個死結——現在的將軍到底是一個好人還是壞人?這個謎底除了將軍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可以回答,花崗岩少校也不能。
江禪機的心裡湧出一股難以言述的激動,如果有可能,他很想見識一下這位曾經的英雄。
他認識不少厲害的人,其中一些人也會有英雄行為,比如救出嬰兒的歐陽彩月,但總感覺這些人都跟帕辛科娃將軍沒法比,隨意炮製罪名就能殺人的昔拉,在談到帕辛科娃將軍時,言語也充滿了尊敬。
同時他也有些認同昔拉說的話,對於一位真正的英雄,對她致以敬意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讓她的英雄之名被玷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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