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王冷凝的臉龐乍然一慌,拳頭攥的更緊。
“不許胡說了!看看外麵都是本王留給你——”
“您怎麼還不明白,我根本不眷戀您要給我的所有,權勢、名聲、財寶,乃至坐擁天下,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骨子裡跟您一樣自私自利,想要的隻有我自己。”
韓梟頓了頓,說“但我眷戀季清歡。”
“我眷戀有他在的每一天,他吵我、打我、罵我,都讓我覺得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一根被您任意釘在地上的木樁。”
“梟兒,你怎能這樣想?”韓問天有些老淚翻湧。
他從沒想過要把兒子變成木樁啊。
“父王,您知不知道我也險些做錯事?”韓梟忽然俯身,說完又靠回桌腿兒上,“我原本想著要當您的傀儡,認命了,就困在這王宮裡一輩子,子承父業,強迫自己接受並擔起什麼南部重任。”
“抱著這個絕望的念頭,我甚至想要把季清歡也囚禁在王宮,讓他陪著我,當我下半生枯燥生活的調味品。”
“但您剛才要我與許多女人歡好,傳承子嗣!”
韓梟坐直了猛地往前一衝,掌心摁地,激動的仰著頭。
他狹長的眸子瞪著父親,眼眶裡有壓抑許久、極重的紅血絲,語調充斥驚悚。
“——我忽然就驚醒了!”
“你不許我有自己的生活,甚至不許我有活人的情感,你還要把畜生們強製繁衍的伎倆,用在我身上!”
“哈哈!原來你是不把我當人看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深夜的內室裡。
坐在地上的紅衫少年癲聲狂笑,流著眼淚,形同瘋魔的放聲大喊。
“我了無生趣啊父王!我活著做什麼,一根木頭為什麼要活著?”
“父王!我是一頭被你圈養的畜生嗎!”
“!”
“梟兒,梟兒!”韓問天徹底慌了神,他連鞋都沒穿的撲跪到地上,安撫的捉住韓梟的手。
“父王沒有這樣想,什麼強製繁衍,父王沒想強行讓你跟女人”
他。
真的沒想麼。
“”
韓梟不管不顧的嘶吼著。
忽然站起來了。
他雙眼猩紅,開始砸周圍所有手能夠到的東西。
拽下桌布,茶具碗碟摔了滿地!
靠牆的花瓶也用還沒長好的腿骨,踹翻踢碎!
“我又不是木樁子,被你放在哪就是哪兒”
他的心會叫囂啊。
叫囂著想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生活!
韓梟覺得,他對父親已經做到最大的孝道了。
這麼多年以來,他滅絕自己的喜好,強迫自己接管南部事務,甚至還計劃著要囚禁自己喜歡的人,就為了做一個能讓父親滿意的兒子。
到底是哪裡還做的不夠好?
他每次被逼狠了都說不要父親,放棄父親,可有哪一次真的舍下過?
季清歡走的那夜,他有機會能拋開一切的找船跟上去。
可韓梟知道自己走不了,也不能走。
季清歡走了,他心痛。
他走了,年邁又操勞的父親會心痛。
韓梟寧願叫自己急的吐血,跌落馬背,都沒想過要離開南部。
許許多多的事,他一次次的原諒。
作為一個人子,夠了吧。
夠了吧。
可他父王卻說——
你不許跟喜歡的人見麵。
你喜歡的人早晚要被我殺死。
你要跟一群女人日日夜夜的繁衍後代。
下半輩子你都要待在這王宮裡,按我的規劃活著。
一樁樁一件件
是積年累月的在熬他的命!
韓梟怎麼能不瘋?
他已經絕望到不想活了,壓抑到了極點。
他是個人。
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可以嗎。
他想跟季清歡一起在曠野裡騎馬,看路邊的野草搖枝兒,在冬天讓雪花飄在臉上,夏天一同淋著雨去采蓮,是打打鬨鬨也好,是挨著季清歡的罵也罷。
他想去嗅嗅南部以外的風,想要自由!
天很大,土地綿延萬裡。
他想去到季清歡的身邊,哪怕是風雨飄搖著浪跡天涯,都好過被死困在這裡當畜生!
說不通。
說不通
就都彆想好過了!
滿室淩亂,能砸的東西都讓韓梟砸了個遍。
眼睛能看到的不論是什麼,他身上骨頭還沒長好,卻要拚儘全力的砸個稀巴爛!
瘋了,瘋了。
韓王已經驚得臉都白了,急忙跟在旁邊護著兒子。
不讓兒子發狂傷了身。
“梟兒你停下,梟兒!”
“啊——”
韓梟悲戚的吼著,摔砸不停。
“我從小就不喜歡霸權,也厭煩坐鎮朝堂!”
“我的前路原本可以很寬廣,我也可以像季清歡或彆的孩子一樣,朝氣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