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五年正月十六日,伴隨著板升城城門大開,土默特部除了盤踞在後套的少量部眾外,儘數投降。
朱由檢命曹文耀領兩營上直騎兵駐守板升城,拱衛後勤的路線,而他則親自統兵向後套殺去。
同時、素囊以及被俘虜和投降的三十二部土默特領主,以及他們的家眷,則是被上直騎兵押往了大同殺虎口。
這消息來得太快,讓接收到所有這條消息的人都下意識認為不可能。
在這群人中,最為憤怒的自然便是苦苦等待援兵的火落赤……
“砰!”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就算是五萬頭豬,朱由檢抓三天也抓不完,怎麼可能兩天時間就落敗?”
“這是明軍放出的假消息,一定是!”
紅鹽池、鄂爾多斯部,當河套鄂爾多斯四十二支,十幾萬男女老弱聚集在此地時,得知素囊快速落敗的火落赤正在自己的房間裡,肆意宣泄著怒火。
“阿布……”
大帳被掀開,火落赤的兒子巴爾圖從帳外走了進來,掃了一眼滿地狼藉的帳內,隨後才開口道:
“明愛台吉和吉連台吉他們希望您去主持一下大局。”
“知道了……”見巴爾圖進來,火落赤壓製了內心的怒火,回應了一聲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隨後轉身走出大帳。
當他走出大帳時,映入眼簾的是連成一片的草原帳篷,以及飄揚的雪花。
“今早突然降雪,今年的天氣有些奇怪。”
看著自家父親的模樣,巴爾圖解釋了一下,而火落赤則是要緊牙關:“若是早一個月下,也就沒有那麼多事了。”
雖然這麼說、但火落赤也知道,這雪現在下也不遲。
畢竟一開始下雪,那選擇在雪季征戰的明軍,就要麵對更難走的道路,以及更難運的輜重路線了。
不過、從短期來看,下雪是對他們有利,但是如果長期……
火落赤已經想到了因為長期積雪,牲畜吃不到青草而被餓死的場景。
“近年來的天氣,確實是越來越奇怪了。”
感歎了有一句,火落赤也帶著巴爾圖和親衛,向著議事的大帳趕去。
這一路上、他可以看到許多遷移而來的其他其他部落部眾。
儘管河套部有十幾萬部眾,但男丁畢竟還是少數。
這種時候、如果明軍南下把他們一鍋端,基本整個戰事都宣告結束了。
不過,明軍沒有空投物資的本領,想要攻打這裡,無論從任何塞口,都需要三到五天的時間。
火落赤把哨騎放出五十裡開外,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他會第一時間知道。
這就是從嘉靖年間活下來的經驗,也是他幾十年和明軍交手的所得。
如果素囊的大軍交給他指揮,哪怕他麵對朱由檢會輸,也不會輸的那麼慘。
隻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現在火落赤需要先安撫河套鄂爾多斯部的領主們,然後想一個突圍的辦法。
“實在不行隻有去投靠衛拉特(瓦剌)了……”
心裡陰沉的火落赤這麼想著,因為從黃土高原向東北突圍的路已經被朱由檢給堵上了。
現在他隻有從西北逃遁,而且時間必須要趕在朱由檢拿下後套前。
土默特在後套的兵力隻有兩萬多,部眾也隻有五萬。
如果朱由檢領兵親至,他們會立馬選擇投降……
當火落赤想到這裡的時候,他也來到了議會的大帳前,隨後掀開簾子,見到了各部領主和台吉。
原本聊得熱火朝天的諸多領主一見到火落赤出現,當即就閉上了嘴巴,所有人都準備看看火落赤打算怎麼安排。
火落赤也沒有藏著掖著,而是選擇開誠布公。
他走上了代表盟主的位置,坐下後便當著眾多人的麵開口道:
“正麵、我們已經不是明軍的對手了,現在隻有向後套突圍,然後聯合吉能的部眾,向著杭愛山撤退。”
“投靠衛拉特的拜巴嘎斯,這是我們最後的出路,你們誰想要投降明軍,我也不製止。”
火落赤在試探,試探這四十二支部落中,有多少是能鐵了心跟他撤退的人。
撤退對於他來說並沒有壞處。
如果離開了河套鄂爾多斯部賴以生存上百年的河套,那麼他們隻會更加緊密的依附自己。
到時候自己即便到了衛拉特那邊,依舊能靠著手上的力量,來保持不低的地位。
不過、他的心思,許多領主和台吉也看得出來,因此一時間沒有太多人表態。
這樣的行為,讓火落赤心裡也有不舒服,但他也知道,他的兵力不足以威脅其他領主。
經曆了湟中三捷、以及多次在河套和明軍交手,火落赤的兵力隻有六千左右。
雖然說是諸部之中兵馬最多的,但他前往青海後,和眾多領主斷了聯係,所以現在的他實際上是半個外人。
真想要恐嚇和威脅其他領主,怕是會遭到其他人聯手反擊。
因此、在見到局勢不可控後,他也識趣的說道:
“我會在明天帶領我的部眾撤往漠西,你們要走的可以在明日午時和我一同撤離,願意留下來的可以留下來,等待明軍的受降,或者和明軍拚個你死我活。”
說罷、火落赤就起身要走,而他這次離開,卻沒有一個人開口攔住他。
寧夏鄂爾多斯部的吉能沒有帶兵前來,加上素囊被朱由檢生擒。
火落赤的計劃全盤被推翻破產,這讓眾人不再信任他。
這樣的變化和態度,自然讓火落赤惱怒不已,但是他也沒有太多辦法。
他隻能壓著怒氣返回自己的大帳,而他的長子巴爾圖也跟了進來,並詢問道:
“阿布,我們真的要撤去漠西?”
“不撤難道等著投降朱由檢嗎?我們和明廷的仇怨伱又不是不清楚。”火落赤看了一眼巴爾圖。
巴爾圖也知道,己方和大明積怨已久,基本上不可能存在和解的結局。
因此他隻能說道:“但眼下積雪還沒有融化,我們不能放牧前往漠西,不然恐怕會被餓死在路上。”
“那就用牛羊和彆的部落換了糧食,反正他們要投降明廷,到時候也不怕沒有糧食吃。”火落赤看得清楚。
“明日估計沙計乃、明愛、猛克什力三部會和我們一起突圍,不用擔心我們一部突圍不出去。”
“是。”巴爾圖應下,也知道這三部和他們一樣,都是和明廷積怨已久的部落,以朱由檢的性格,不一定會受降他們,所以大概率也是選擇突圍。
不過、即便這樣,他們四部加起來的兵力也頂多就是兩萬不到。
兩萬兵力和三四萬部眾,想要突圍有很大的難度,當然最大的難度還是糧食問題。
他們必須保證在突圍後,能成功跨越一千五百裡的漠北,抵達杭愛山(燕然山),投靠衛拉特(瓦剌)聯盟。
這還不算完,抵達杭愛山後,他們還要跨越九百多裡前往金山(阿爾泰山脈)。
因為此時的衛拉特已經兩百多年的遊牧曆史中,逐漸從漠北的杭愛山,遷移到了西域的委魯姆(烏魯木齊)。
也就是說,隻有前往了西域,他們才算徹底的有了落腳之地。
隻是現在具體能不能帶著老弱婦孺突圍成功,還是一個未知數。
“告訴部裡的人,把牛羊殺了,烘乾成肉乾,準備好一個月的肉乾,再用剩下的牛羊和其他部落換糧食和豆料。”
“要換夠兩個月的豆料和糧食,最好不要草束。”
火落赤交代著巴爾圖,而巴爾圖聞言隻能應下,隨後轉身走出了大帳。
火落赤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也坐在了自己的床上,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麼。
時間在過去,總之這一夜的鄂爾多斯諸部沒有人能安心的睡著。
如火落赤這樣的部落都是在擔心其他部落會不會來襲擊自己,用自己來向明軍邀功。
而像其他比較安穩的部落,則是擔心火落赤這種部落來搶他們的糧食。
好在火落赤不想節外生枝,因此選擇用了牛羊來交換。
也就是一個簡單的交換,極大緩解了雙方的衝突。
從這點來看、火落赤還是有些政治眼光和手段的。
因為他的主動,讓整個大營的人都放下了心來,直到一夜過去,第二天一早,大部分火落赤部落的人就開始準備撤退的東西。
他們主動搬出了紅鹽池的營地,來到了營地西邊。
同樣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沙計乃、明愛、猛克什力三部人馬。
四部聯合起來、有一萬八千多兵力,和四萬三千多部眾。
不過讓火落赤詫異的是,紮薩克部的兀烈也頂著彆扭的臉色,帶著自己的部眾和奴隸來到了突圍的地點。
雖然有些詫異,但火落赤還是接受了兀烈的到來,畢竟有了兀烈這一部後,他們的兵力也就能突破兩萬了。
在兀烈的到來後,這個突圍點就再也沒有第二個部落前來。
也就是說、鄂爾多斯四十二部,隻有四部願意撤離,剩下的三十八部都選擇投降。
“他們是一群羔羊,最後他們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