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休——”
七月初一,當大明忙於天災和黨爭的時候,遼闊的遼北大地卻爆發著規模不小的戰爭。
從天穹俯瞰、身著白甲的兩白旗建虜,此刻正帶領著上萬蒙古人在一座城內廝殺其他蒙古人。
不僅如此,城池之外還有數萬蒙古人在碰撞,互相麵突。
這裡是土蠻(內喀爾喀)部的炒花城,而今日本該是土蠻部一年一度的會盟,但會盟卻被不速之客打亂。
“告訴黃台吉!人和鐵我要七成!”
戰場的邊緣,在上千名護衛拱衛的中心,在代表著蒙古大汗的大纛下,一個十分年輕的蒙古人正在對身邊的一個漢人趾高氣揚的下令。
“嗬嗬、大汗請放心,貝勒爺說過,鐵您可以帶走全部,甲胃也全部歸您,我們隻要土蠻中的全部漢人和三成蒙古人。”
熟悉的聲音響起,一臉獻媚的範文程正畢恭畢敬的對這個年輕的蒙古人回禮,而這個人自然便是自號蒙古大汗的林丹巴圖爾,又被大明君臣成為虎兔墩的察哈爾林丹汗。
正當他們聊著時,戰場之上一支大軍殺向了他們所處的地方,就在他們要殺到陣前的時候,又很快被察哈爾的騎兵阻擋。
可即便如此、雙方的距離也不過數百步罷了。
林丹汗可以清晰的看到土蠻部蒙古人被自己的手下殘殺,而對此他並沒有什麼想法。
反正土蠻一直不服從他,既然如此,那還不如把他們屠戮吞並!
“阿布!黃台吉帶兵入了城,萬一城裡失守……”
亂軍之中、炒花的兒子對著炒花開口,而炒花也看了一眼戰場的局勢,卻發現根本無力分兵。
林丹汗和黃台吉、科爾沁部盟主奧巴一同糾結兵馬四萬南下,他們這裡卻隻有二萬六千的兵馬。
大軍遭遇突襲,死傷數千,現在自保都沒有實力,怎麼可能突圍?
“林丹巴圖爾,你居然和黃台吉勾結來屠害我的部眾!”
想到此處、炒花憤怒的大吼,隻是他的聲音在亂軍之中傳播不過數丈就徹底消失。
他側過頭去看向了鐘嫩貝勒,大聲詢問道:“大寧的援兵還沒有來嗎?!”
“最少還需要兩個時辰!”鐘嫩一邊殺敵,一邊大聲回應。
從炒花城到明軍最北的遼河縣最少有九十裡,現在的炒花隻恨當初熊廷弼提議駐紮一部明軍在炒花城的時,自己將對方建議駁回的做法。
如果當初自己答應下來,眼下此地最少會駐紮一營明軍。
那可是一營有著車營的明軍,他們在的話,在敵軍沒有火炮的情況下,數萬人也不一定能攻入陣中。
隻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明軍不可能瞬間跨越近百裡的距離來援……
“殺!”
憤慨中,炒花帶人殺向了林丹汗的方向,最後被敵軍吞沒。
當兩個時辰後,夕陽浮現,帶著九千騎兵抵達此地的賀世賢隻看到了數千具屍體,以及正在被焚燒的炒花城。
“打掃戰場,順帶把消息告訴其他的土蠻諸部,放出塘騎,看看敵軍撤到哪裡了!”
騎在馬背上,賀世賢有條不紊的指揮著麾下的兵馬,相較於兩年前成熟了許多。
當麾下的兵馬開始按照他的話去做,他也看了一眼被焚毀的炒花城,不由罵道:
“死要麵子,現在還得老子來幫你擦屁股!”
賀世賢罵罵咧咧,而過了兩刻鐘後,他手下的人在戰場上找到了被斬首的炒花、以及一眾土蠻部落的首領屍體。
賀世賢見狀也知道這是一個吞並土蠻的好時機,因此立馬對身後人道:
“八百裡加急,把消息傳回沉陽告訴熊經略!”
“是……”
騎兵連夜策馬趕回沉陽,而賀世賢也將兵馬分成三支,分彆前往了土蠻的三大部,準備穩住各部台吉的遺屬。
而當消息送回沉陽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天明時分了,接到消息的熊廷弼氣的連粥都沒喝,直接開口罵道:
“當初聽我的駐紮一營兵馬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死要麵子,現在落得一個人首分離的下場!”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解決土蠻的事情,殿下遠在陝北,等消息傳到已經來不及了。”熊廷弼剛剛罵完,袁應泰就接上話茬:
“按照殿下的性子,恐怕會趁著炒花和土蠻眾多台吉被殺,趁機收複土蠻諸部,設立泰寧府。”
“隻是眼下建虜、科爾沁和虎兔墩攪合在了一起,我們也不能知道他們到底是短暫結盟還是長期結盟。”
“如果是長期結盟,那麼他們會不會拉攏喀喇沁?伯暈歹這廝可是早年一直與我大明為敵。”
“如果他們在拉攏伯暈歹,而我們又趁機收複了泰寧,那事情就不好辦了。”
袁應泰的話不無道理,眼下的他們就是瞎子,錦衣衛那邊也沒有把建虜和察哈爾結盟的消息傳回來,他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下手也正常。
對此、熊廷弼也有些進退維穀,但是他一想到河套的事情,立馬就做出了決斷:
“殿下已經拿下了河套,這麼一來間接也是威脅到了喀喇沁。”
“如果伯暈歹心動,那他必然會出兵,不管我們收不收複土蠻三大部都一樣。”
“更何況北直隸有上直守衛,儘管沒有了四騎衛和大寧三衛,但還有其他九衛和諸多上直拱衛營。”
“我的意思是,先收複土蠻三大部!”
“可以,但恐怕需要上奏萬歲,另外再繼續增兵暫時穩住三大部。”袁應泰想的比熊廷弼要周到許多。
“增派六營吧,算上賀世賢那三營,總共就九營兵馬了,由老夫親自帶兵前往。”
熊廷弼要親自趕赴土蠻三大部,這樣的舉動也說明了事情的緊迫性。
袁應泰也沒有攔他,隻是在雙方商量好後派人將消息送往了京城。
隻是他們不知道,在他們動身的同時,喀喇沁的伯暈歹都不容他們拉攏,就已經舉兵攻向了白馬關……
“放!”
“彭彭彭——”
白馬關外,此刻處於山道之中的互市市場已經被焚毀,而關外的伯暈歹正帶領喀喇沁部萬餘鐵騎,兩萬遊騎在互市市場劫掠。
白馬關頭,金吾衛千戶何守義拿著千裡鏡,看到了市場被焚毀,以及喀喇沁三萬騎兵的畫麵。
“胡虜之心狡詐!待援兵至,必殺他!”
何守義一拳砸在了女牆上,而旁邊的副千戶則是勸解道:
“好在人都撤進來了,也幸虧下麵的人察覺到了這群家夥不懷好意,不然恐怕市場要被焚毀,皇店的商人也要遭到截殺。”
“好什麼好?也就是我們這支不是騎兵,不然我一定衝出去砍了伯暈歹的狗頭!”何守義罵罵咧咧。
他們上直什麼受過這種被人背刺的氣?這伯暈歹的萬餘鐵騎都是靠著這幾年互市積攢下來的,現在反倒好了,用大明的鐵來打大明!
“消息已經傳回燕山大營了,大營距離此地不過七十裡,又有神策、豹韜兩衛,頂多明天大軍就會抵達。”
副千戶還在安慰何守義,而何守義則是咬牙切齒:
“要不是三衛騎兵被調去打河套還沒有回來,今日必然要讓伯暈歹喋血此地。”
“行了、彆說了,還是算一算皇店的損失吧,伯暈歹這廝複叛的消息被殿下知道,恐怕第二次掃北也不遠了。”
“若是殿下掃北,我寧願去當四騎衛的馬前卒,總之要殺幾個喀喇沁的蠻子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何守義還在罵罵咧咧,而與他一樣罵罵咧咧的人不在少數,畢竟伯暈歹做出的事情可以說在打上直的臉。
不僅是白馬關的上直部隊,便是當消息傳回燕山大營的時候,今日休息的神策、豹韜兩衛將士也罵罵咧咧的將甲胃裝車,開始了向北馳援的急行軍。
燕山學府的學子們聽到了警報的哨聲,所有人都跑出了學府,並見到了北上的大軍。
聽著大軍的謾罵,他們也搞懂了是怎麼一回事。
“我就說這群胡虜不能相信,殿下出征前就應該先收拾了他們!”
“應該打不進來吧?”
“怎麼可能打進來?白馬關那裡可有一千戶的兵力,伯暈歹有火炮也打不進來。”
“日後看來上了戰場得小心,這群胡虜不認恩情,小心他們背後捅刀子。”
幾大學府的門口都叫罵了起來,有的人擔心,有的人則是宣泄憤怒。
“大哥,你說殿下回來後會不會出兵再掃一次北?”
人群裡,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拉了拉自己身前一個弱冠青年,而這人也轉頭下意識回答道:
“當然!殿下怎麼可能吃虧!也就是俺們今年還沒有畢業,不然俺說到底也要參軍殺兩個韃子!”
“行了行了,李自成你彆吹牛了,就你還殺韃子,我大哥還什麼都沒說呢!”
李自成剛剛開口,就被旁邊的一個少年嘲諷了一句。
李自成聞聲看去,赫然看到了自己的死對頭曹瑞蛟,而曹瑞蛟的旁邊則是身材魁梧高大的曹變蛟,以及身材勻稱的曹鼎蛟。
曹變蛟雖然隻有十六歲,但個頭遠遠超過了李自成,達到了五尺六寸的高度不說,身材還十分魁梧。
學府曆次會考中,曹變蛟幾乎在騎射角抵等各種武科橫壓一屆,李自成也隻能屈居他之下。
但這不是說明李自成的武力能和曹變蛟媲美,而是他們中間沒有其他名次。
在角抵的比試中,李自成幾乎是一個照麵就被曹變蛟摔翻在地,連反抗的機會都不曾擁有。
所以在發現曹變蛟看向自己後,李自成心虛的躲開了對方的眼神,但下一秒反應過來自己人多,立馬又看了回去。
結果就這麼點時間,曹變蛟就轉身帶著曹鼎蛟、曹瑞蛟離開了人群。
顯然在曹變蛟看來、罵罵咧咧沒有什麼意思,倒不如好好勤學武藝和兵法,等明年九月畢業後上戰場,殺幾個韃子實在。
和曹變蛟一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哪怕是李自成,如果不是他弟弟李自敬詢問,恐怕他也懶得開口。
因此、在他們這群各界魁首離開後,剩下的一群學子也慢慢散去,直到最後大軍徹底消失在地平線時,所有的學子也都離開了城門口。
隻不過、學子們的謾罵是結束了,但京城那邊卻才開始。
“混賬!我大明哪裡對不起這群胡虜?!這才歸順五年,趁著弟弟領兵在外就又複叛了?!”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