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的火器占儘了優勢,伴隨著炮哨的再度開炮,一時間整個海灘上炮火連天,石彈飛射擊打在大阪城左右的火炮上,刻意避開了明軍可能要強攻的正麵。
麵對五斤重的石彈飛射而來,即便是驕傲自大的幕府鐵炮手也無法抵擋這樣猛烈的攻擊,隻有蹲在女牆背後,躺著裝填彈藥,等炮聲停住在放銃射擊。
一些弓箭手試圖在天守則上放箭壓製明軍,然而當戰車推進後,後續登陸的明軍開始組裝出一輛輛雲車。
十餘架雲車被推動向大阪城而來,這讓坐在竹椅上的鬆平忠明坐不住了,他站了起來,趴在三尺高女牆上觀摩戰場。
率先抵達城牆下的明軍並沒有直接攻城,而是舉著步銃對城牆用三段式的火力來壓製。
“這是什麼?自生火銃嗎?反抗派絕對拿不出這麼多自生火銃,應該是大明的支持。”
“混蛋……”咬緊牙關,鬆平忠明心中憤怒不已,但卻又同時有些驚恐。
朝鮮之役帶給日本的傷害實在是太沉重了,兩次朝鮮之役,日本二十多萬大軍死守過半,直到德川家康掌權幾年後才恢複了元氣。
如果大明下場來進攻日本,按照眼下顏思齊已經占領九州和四國的情況來看,恐怕明軍能直接登錄本島。
鬆平忠明還記得一些從朝鮮敗退回來的大名,當他們提起明軍的時候,眼神中的那種恐懼。
長筱合戰,當所有大名都以為日本完成了火器取代冷兵器騎兵衝擊,冷兵器騎兵將淹沒在曆史的長河中時。
在他們登陸朝鮮後的不久,帶著地獄難度的明朝騎兵便衝擊而來了……
“仗其四蹄,踐踏我陣”
簡短八個字所帶來的,或許是刻入骨髓的恐懼。
也正是因為畏懼明軍騎兵,鬆平忠明深怕反抗派中出現和明軍一樣的騎兵,所以才據城而守。
眼下看來、哪怕是死守大阪城,明軍的火炮和自生火銃依舊能壓製近兩萬守城兵卒。
“把明軍自生火銃的數量回稟將軍大人,另外火炮的數量也一並回稟,請將軍大人速速派遣援軍。”
“嗨——”
鬆平忠明反應過來後開始迅速安排,而他麾下的家臣也紛紛奔走。
很快、明軍雲車和三千多援軍抵達,這麼一來、南邊幕府兵直麵明軍的數量達到了近五千人。
當雲車的雲梯搭在城頭,明軍開始登城作戰的時候,試圖用檑木滾石來守城的倭寇往往站起就被連續不斷的排槍壓製。
自然、偶爾他們也能發動有效的反擊,打亂明軍的節奏,但當雲梯上的明軍躍上城頭的時候,他們所見到的,是一個個隻有自己胸口高,長相十分醜陋的幕府兵。
金瓜錘在明軍手中開始揮舞,刀牌手率先登陸城頭,隨後是步銃手開始慢慢登陸城頭。
緊接著、登陸城頭的明軍開始使用鴛鴦陣中的打法來克製倭寇,遠了用步銃,近了就狼箲、長槍招呼。
一時間負責守衛南城的一萬倭寇在麵對數百登陸城頭的明軍節節敗退。
鬆平忠明不得已開始帶著自己的家臣們對明軍發起進攻,如潮水一般湧來的“倭”,居然給了拱衛營將士一種萬人敵的快感。
不過伴隨著戰勢的僵持,天空濃稠的雲朵開始變得漆黑。
“快下雨了,鳴金收兵!”
意識到即將下雨,負責指揮的楊天生當即指揮大軍收兵,而伴隨著鳴金聲的響起,城頭上的明軍開始邊戰邊退。
由於使用的是雲車,想要撤退較為輕鬆。
趁著雨沒有下,明軍拖拽著雲車撤離了戰場,並在大阪城西麵三裡建立了營壘。
等明軍營壘建立,細雨開始下了起來,將滿是血跡的大阪城衝刷,一具具屍體被鬆平忠明下令焚毀。
隻是在那些屍體中,明軍的屍體少的可憐,隻有零星幾十具,而幕府兵的屍體卻多達上千。
“交戰不過一個時辰,我們就戰死一千二百多人,再這麼下去最多隻能堅守半個月。”
天守則內,一名家臣說出了己方的傷亡,而坐在位置上的鬆平忠明則是道:
“現在是雨季,反抗派的攻勢保持不了多久,依靠九州和四國,他們終究隻能敗退。”
鬆平忠明明白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但他還是在開口安撫著眾人。
隻是那低落的士氣並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提起來的,一陣討論過後,所有人隻能期盼這場雨季久一些。
有這樣想法的不止是他們,還有遠在萬裡之外的安南鄭阮兩氏。
伴隨著雨季的到來,沿海地區百姓紛紛在家裡閒了下來,整個東亞似乎都被雨季打擾,除了福建……
“福建自夏以來,閩南地區發生大旱,遍野赤土,波及百萬。”
“閩南百姓逃亡泉州、福州,乘船南逃,數以十萬……”
“福建巡撫南居益上疏,請朝廷撥發賑災錢糧三十萬兩,以此來安撫其餘閩南百姓……”
大定宮地址上的齊王行宮內,剛剛和朱由校遊獵歸來滿身大汗的朱由檢見到了隨軍的戶部侍郎董應舉。
董應舉向朱由檢彙報著今年福建的大旱,而朱由檢也接過福建巡撫南居益的奏疏,掃視一眼後便道:
“福建之地本就人口稠密,幾次遷移後,百姓手中耕地仍舊一人不足三畝。”
“眼下閩南遭遇大旱,而安南、舊港又需要百姓遷移……”
說到這裡、朱由檢舉起奏疏,對董應舉說道:
“你回信南居益,就說福建遭遇旱情的百姓,有願遷移安南者,發田二十畝,發救濟糧十二石。”
“若有遷移舊港者,待遇不變……”
舊港遷移是一人十畝,而安南是一人二十畝,不過舊港的救濟糧被朱由檢幾個月前削減成了六石,待遇反而不如眼下的安南了。
顯然、朱由檢要逼著福建災民遷移安南,而對此、被朱由檢一手提拔的董應舉則是擔憂道:
“安南戰事尚未結束,恐怕許多百姓不願前往。”
“不願意就去舊港,難不成連舊港都不願意去,就等著餓死當地嗎?”朱由檢回應一句。
福建的旱情在史書上記錄的不多,歸根結底是在晚明,福建的閩黨官員不作為較多。
哪怕朱由檢,如果不是有人提起,他也不會想起了福建也是北方大旱的同時,為數不多同樣遭遇旱情的南方省份。
這倒不是說他忽視福建,而是他對福建百姓遷移的力度已經很大了。
琉球府的二百多萬百姓,舊港的三百多萬百姓中,有近半都是福建遷移出去的。
隻是福建的人口密度確實太高,這點從明初到晚明,甚至清末都是一樣。
以朱由檢的估計,福建紙麵四百多萬人口的背景下,實際擁有的百姓數量恐怕不下一千萬。
加上福建耕地數量隻有一千四百多萬,也難怪福建從宣德年間就開始動蕩不斷。
儘管朝廷已經遷移近三百萬人,但福建的田畝數量依舊不能滿足當地人口的耕種。
各省太平時,民間糧食正常運轉,福建商人還能前往湖廣、江西、四川采買糧食。
但今歲北方三省之地大旱,除了北直隸在這個時代河流、湖泊眾多,還能勉強自給自足外,山西和陝西都需要采買糧食。
加上大明三大產糧區的四川川東大旱,眼下便是朝廷出手買的糧食,價格也達到了四百六十多文。
福建之地屬於軍屯田福澤較少的省份,自然在遭遇眼下大旱的時候,不能像山陝兩省一樣富裕的買糧。
想要讓福建的百姓能活的滋潤,隻有遷移這一條路。
“傳我令旨,自即日起、除陝西、雲南、貴州、廣西、河西五省百姓遭遇大旱,官員可上疏請朝廷調撥賑災糧外,其餘諸省遭遇大旱的百姓,當地官員登記造冊,向戶部索要糧票,百姓遷移至安南、舊港……”
“遷移的政策,按照我剛才所說,暫不改變。”
朱由檢要接著大旱開始大規模遷移百姓了,這些年來他扶持六大造船廠,為皇店和巡檢司建造這麼多船隻,就是為了在這個時候派上用途。
降低人口密度,是變相解決土地兼並的一個手段。
一般來說,這種降低人口密度的手段是戰爭和殺戮,而朱由檢要做的則是移民。
遷移百姓的糧食從何而來,這點他也想好了。
既然遷出去了,自然不可能從大明調糧食前往安南和舊港,舊港先不說,本身它就能自給自足,還能供應大明。
就安南來說、遷移上百萬百姓前往安南,需要的糧食是一個天文數字,加上百姓第一年過去沒有糧食,自然要朝廷扶持。
不過、這個扶持不是從廣東和浙江等地買糧,而是要從大明的藩屬國著手。
“命禮部派人前往暹羅、甘孛智、勃泥、蘇祿四國,按照當地糧食市價,提高兩成買糧運往安南。”
說到這裡、朱由檢看向了董應舉,又看了一眼行宮的門口,最後才道:
“大明想要深入藩屬國,必然要給他們帶來利益,惠利共贏才能宗藩一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