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了啊!今日糧價降至三文一斤,不要錯過不要錯過了啊!”
“誒!我要一石,送到……”
“我也要!”
四月中旬的京城熱鬨了起來,而皇店的糧價降價更是讓許許多多路過的行人停下了腳步,在皇店門口大聲喊起了米麵生意。
“行行行都說慢點,我這紙筆記不住啊……”
“店裡來幾個人幫忙!”
站在皇店門口的店員無奈開口,隨後他朝著店裡大喊了起來。
作為內城大雍時坊的西江米巷店,其規模儘管排不上京城皇店前十,但好歹也有上下兩層樓,沿街三十鋪門,占地接近兩畝,活脫脫是大明版的百貨超市。
門口的店員在忙活,他們得記下每個客人所要購買的米麥數量,然後寫給對方購物條,讓對方去到店裡寫下地址,交了銀錢。
末了,客人帶著皇店的發票離開,而收銀台一旁坐著的幾個夥計開始排隊領取自己的派送單。
皇店之所以能占據廣大市場,說白了就是憑借價格低廉和服務罷了。
負責派送的夥計拿著單票去到內院,然後憑借單票取貨,將貨品放到驢馬車上,。
在確認貨品齊全後,派送員就拿著收貨地址便開始了個人的送貨之旅。
對於這種“送快遞”或者“送外賣”的方式,實際上在明代並不少見。
早在宋代的汴梁城裡,就已經有了送貨上門和送外賣的行當,不過一般要人送貨上門都得加錢。
自然,在皇店也得加錢,不過並不像正常店鋪的加價那麼多。
皇店走量,因此是按照距離來區分的。
每個皇店都有各自的區域,正常來說在一所皇店周圍五裡內都能配送,配送價格統一收取五文。
如果說這些規則裡,朱由檢是把後世送外賣和送快遞的規則加入其中,那在工資上,皇店可以說要良心多了。
配送夥計的日工錢是二十文,每派送一次就獲得兩文的配送費,等於皇店賺取三文。
不過這個價格也並不誇張,因為皇店要保證牲畜的草料和照料,更何況配送夥計的工作強度,比起碼頭力夫那可低太多了。
碼頭力夫一日工錢不過三十文,而皇店夥計每日最少有三十幾文,多的時候五十幾文也不奇怪。
百姓享受了服務,皇店擴大了生意,工人賺取了工錢,朝廷解決了就業,一舉四得。
當然,這個時代沒有後世那麼大的派送需求,哪怕是人口一百三十多萬的北京城,三百個皇店加起來的每月派送量也就在二十幾萬左右。
派送費加上底薪,派送力夫的月俸基本在一兩一錢到一兩三錢左右。
僅僅是這個派送的崗位,就解決了京城兩千多人的就業問題,而這兩千多人身後就是兩千多個家庭,近萬百姓。
這僅僅是皇店崗位的冰山一角,就京城三百皇店,總共容納了一萬五千多人就業。
眼下模式的皇店,是朱由檢為了賺銀子而創建的,但發展到了現在,皇店基本保障了地方城鎮的最低工資。
底薪加分成的方式下,如北京、南京、蘇州等大城,皇店店員基本上日工錢最低三十文。
皇店如此,其他店鋪自然要穩定工錢,除非遭遇前些年那樣的大旱,各地饑民無法生存,皇店主動降低工資來收納一些饑民,不然民間店鋪是不敢私自降薪的。
不過這種製度,也就在城池中才管用,出了城門口,城門外的集鎮就不管這些了,因為皇店影響不到他們。
麵對饑民,一般他們就會選擇壓低工錢,最低時一百文雇傭一個饑民一個月,也就是二十幾斤米的價格罷了。
這種情況下,朱由檢也沒有辦法,或者說朝廷也沒有辦法。
不過,這樣的局麵將會從第四版蒸汽機的研製成功而變少。
“殿下!黃龍讓錦衣衛飛鴿傳書送來了信條,請求朝廷增兵,具體的局勢還需要等一個半月後小西洋的書信送抵京城才知道。”
齊王府內,李若璉拿著一張紙條火急火燎的走進承運殿,在將信條雙手奉上的同時,他也開口轉述了內容。
他躬身遞上紙條的時候,身著天青色圓領袍的朱由檢正在對著殿內的《大明坤輿總圖》沉思,而王承恩見狀連忙上去接過信條,交到了朱由檢的手上。
朱由檢是皺著眉聽完李若璉話的,因為眼下他有著比較棘手的事情要處理。
京城的米價降價,這可不是拍拍腦袋就能決定的,而是朱由檢深思熟慮的結果。
百姓們倒是因為米價下跌而高興了,但朱由檢還得為米價下跌後的一些事情擦屁股。
拿到黃龍的信條,他草草看了一眼,上麵沒有寫太多內容,隻是短短一行字。
【南虜南侵,土人反叛,內外三十餘萬敵軍,龍竭力守土,請中樞再增兵五萬】
隻是短短的一行字,不了解南次亞文化和莫臥兒實力的人或許會認為黃龍不行,但朱由檢清楚,黃龍應該是遇到難題了,不然不會讓朝廷再增兵。
信鴿從小西洋到京城也就七天的路程,但信使到京城卻需要近兩個月。
算下來,南次亞大陸的戰局如何,朱由檢隻能在一個半月後才能從黃龍的手書和當地錦衣衛的手書中了解。
不過了解歸了解,莫臥兒的實力他還是清楚了。
近四十萬大軍,財政上歲入七千多萬兩,坐擁十幾萬騎兵,上千門火炮,四五千萬人口……
這樣的一個存在,刨除科技,單單說經濟和人口,也足以算作一等強國。
要知道隨著旱情減退,戶部估計今年的賦稅數額是每個月都在變高,但即便如此,以他們估計的數額,今年大明折色後的歲入也不會超過六千五百萬兩。
莫臥兒在財政這塊,比大明要富裕太多,還占據了地利,並不是一個好打的對手。
當然,這是指在現有的軍事裝備和後勤能力下的評價。
大明如果真的要增兵,自然可以再增兵十數萬,但對於朱由檢和大明來說沒有必要。
第一是大明吃不下南次亞大陸,第二是大明不可能對南次亞大陸施行血腥政策而讓自己陷入戰爭泥潭。
曆史上英國沒有派遣大量的軍隊強行征服當地,而是讓英國的東印度公司在操作,因為當地太難管理。
哪怕是英國利用軍隊在印度獲得第一塊殖民地後,英國也並不想要,而是將它送給了東印度公司打理。
東印度公司打理後發現,收稅等項獲得的利益豐厚,比做貿易來錢更快,這才有了走殖民擴張的道路。
但在征服印度的過程中,東印度公司並不是把奪取的土地自己來管理,而是把他們交給當地的舊王公貴族來管理,自己隻抓主要的軍隊和財政大權。
這樣的製度下,印度民眾的統治者仍然是原來的王公貴族,印度民眾並沒有感到太多的不同和被侵略,這就減輕了印度民眾的反抗和抵製。
同時,把奪得的土地交給印度舊王公貴族,他們對東印度公司也心存感激。
沒有財政大權和軍隊的印度舊王公貴族,隻能依賴東印度公司。
在印度各勢力爭鬥中,英國東印度公司拉一方,打另一方,在表麵上,東印度公司扮演著類似“雇傭兵”的角色,好像自己隻是“客”。
在這種借力打力過程中,英國經常采用賄賂對方將領等辦法,讓其倒戈觀望怠戰。
由於印度各部族的相對獨立性,國家意識弱,這一招在印度很管用。
借力打力,各個擊破,以印治印,東印度公司在征服印度過程中用最小的代價,取得了最大的效果。
不僅如此,英國東印度在征服印度過程中,雇傭了不少印度當地人當兵,稱之為土兵。
這種辦法在西方各國殖民過程中,都有采用,不過英國東印度公司在軍事組織形式上要優於其他國家。
比如,法國的辦法是把土兵和法國士兵分開組織,這在戰爭中,很容易出現土兵調度失靈的情況。
而英國東印度公司則不是,他們隻讓印度土兵擔任士兵,軍官則是受訓的英國人,這樣在戰爭中,英國對軍隊的調度比法國人的方式更有效。
合理利用土兵,減少了英國人的傷亡,在征服印度過程中,印度土兵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英國進行的其他地區的殖民戰爭中,也時常出現印度土兵的身影。
這整個製度裡,大明可以學習一部分,但不可能全部學習。
首先是時代背景不一樣,其次是大明對海外政策從來都是消滅當地貴族階級,然後獲取土地,大舉舉行饑民遷移,自然不可能和當地的貴族合作。
至於土兵製度,這個製度哪怕朱由檢願意,五軍都督府的五大都督也不願意。
況且這個製度的缺陷在於,土兵製度的發展是不可控的,許多用過土兵製度的國家和王朝都遭到了反噬。
要麼就是土兵數量變多後,土兵開始擁兵自重。
要麼就是土兵靠著軍功滲透進入高層。
除了這些,土兵製度還有各種各樣的弊端。
退一萬步說,土兵製度一般是在國家兵力不足的情況下出現的,而眼下的大明……
且不提瀛洲尚未撤回的那十五營兵馬,單單國內正在訓練的二十營兵馬就占據了大明的不少資源。
這種情況下,不派他們前往天竺來開源節流,而是留在國內,再增加一筆開支來招募土兵,除非朱由檢腦子秀逗了,不然他不可能這麼乾。
大明又不是要徹底的拿下南次亞大陸後直接統治,大明隻需要打下答應諸藩的土地,然後把它們分封出去,最後幫他們站穩腳跟就行了。
如果諸藩要玩土兵製度,朱由檢絕對會大力支持,因為土兵一旦崛起,勢必會在政治上給予當地的藩王潛在威脅。
這種時候,諸藩背靠大明,利用大明的威懾力來威懾國內土人將領就很有必要了。
況且對於土人,哪怕是海外三省的土人,朱由檢的態度也一向是讓他們去做最苦最累最危險的工作,而不是參軍和參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