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魚盯著盒中的那支針劑出神。
他像是無法理解針劑的作用,隻是專注地看著它。
觀良怒不可遏。
他猛地伸出手,試圖從羨魚手中搶奪過來。
羨魚下意識將針劑挪到更遠的位置上。
觀良隻得收回手,他站起身,俯視讚達爾。
“讚達爾,你這個瘋子!你要和整個仙舟聯盟為敵嗎?”
讚達爾不為所動:“與仙舟為敵?不,是你們太傲慢了。”
觀良冷笑一聲:“傲慢?你這是在殺人!”
讚達爾語氣不耐:“你遇到癱瘓在床的病人,難道會鼓勵他下床行走嗎?”
觀良隻覺得這個問題沒頭沒尾,毫無邏輯。
讚達爾的目光落在羨魚身上。
學生臉上罕見地、露出了極少人才能看出的茫然。
讚達爾見狀,連帶和觀良說話時,也多了幾分耐心。
他主動作出解釋。
“認知有限,不是你的錯。”
“你錯就錯在,太傲慢了。”
“你不會對癱瘓的病人行走,卻會對抑鬱症說想開點,對焦慮症說彆想太多。”
“你難道還不傲慢嗎?”
“為什麼不能尊重他的意願,順著他的想法呢?”
羨魚安靜地坐在原處,沒有出言製止兩人的爭吵。
讚達爾不由得歎了口氣。
“你們或許不知道,他有凝血功能障礙。”
羨魚緩緩抬頭,看向讚達爾。
他想起來了。
那時,他還在想,金人不是沒血嗎?
還好係統贈送了「精神病」buff,讓他的身體在戰後的檢查中,沒有暴露出任何問題。
隻是這個buff比不過「魔陰身」,無法讓他自愈,以至於他在打金人時,一直保持著殘血的狀態。
觀良呼吸一滯。
他想到了羨魚擔任曜青將軍後的第一場戰役。
對方不眠不休,和金人打了三天三夜,期間受了不少次致命傷,渾身上下、連帶著臉上,都是血。
工造司工正和羨魚打了個照麵,瞬間被嚇得六神無主、暈倒在地。
跟隨觀良奔赴戰場的丹士長,礙於前線醫療條件有限,隻能匆匆為羨魚把了脈,叮囑幾句後,又領著其他醫士救治其他雲騎。
可是……
在後續的檢查裡,丹鼎司沒查出任何問題啊?
讚達爾難得為仙舟人說了句好話。
“當然,這也不全是你們的錯。”
“這件事……就連他自己都忘了。”
讚達爾把手伸向羨魚袖口處的袖扣,歎道:
“埃裡克,如果不是你體質特殊……”
“你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他與學生對上視線後,脊背開始止不住地發抖,連帶著手上的動作也險些失了控。
讚達爾緊緊捏著那枚尚未解開的袖扣。
他想,他猜錯了。
他高估了羨魚的精神狀態。
讚達爾看著眼前這雙死寂的、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沉默一瞬,隨後輕聲問:
“埃裡克……你那時,是怎麼想的呢?會很疼嗎?”
羨魚緩慢地眨了下眼,慢吞吞地回答道:“還好。”
讚達爾聽懂了。
還好就是很疼。
自家學生死要麵子,說出什麼話,都得翻譯一下。
讚達爾又問:“會害怕嗎?”
羨魚視線下移,盯著盒子中的針劑,斷斷續續地說:
“不。”
“我隻是……有點後悔。”
讚達爾了然。
有點後悔,就是非常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