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言:租稅九月而具。
進入九月後,太康鄉邑一片熱鬨場景。
太康鄉下轄的各裡裡人,都要在這一個月帶著田租前來鄉中繳納。
官府在法律上允許黔首拖欠田租三十天,可一般進九月後,各地秦吏就要開始不停的催促。
因為秦法動輒株連,如果黔首拖欠田租超過了三十天,不僅自己要貲罰一甲,就連負責收租的鄉嗇夫、相關吏員也要跟著貲一甲,再往上負連帶責任的丞、令、令史還得各罰一盾。
如果拖欠國家田租的人死亡或者逃跑,找不到責任人,那麼鄉嗇夫和手下吏員,就必須要自己掏腰包將這個窟窿給補上去。
“吾等資財亦是辛苦所得,豈能因黔首逾期而遭受罰沒。各吏員速速催繳田租,敢有拖延者,重懲之!”
這種情況下,每年一進入九月,鄉嗇夫和鄉中吏員全都像打了雞血似的,扯著嗓子催促各裡速速繳租。
如果裡人稍微慢上幾天,就會有當地裡典和田典上門,威脅恐嚇,絕不準你拖延,家中剛收獲的糧食更是被盯得緊緊的,不給你匿租的機會。
這般緊急催逼,大多數人自然不敢拖延。
所以這一日放眼望去,每條鄉道上都是人來人往,空氣中儘是撲鼻稻香。
在那無數繳租的鄉人中,吳廣的身影又格外顯眼。
獨輪滾滾,在鄉道上輾轉騰挪,快速前行,超過一個又一個的負糧農夫。
吳廣從平安裡出發到太康鄉邑近二十裡的路途上,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一聲接一聲的詢問,讓吳廣訝然。
“這下要出名了。”
吳廣硬著頭皮,將車推進鄉邑,來到繳租的地方。
這一路不僅邑中的鄉人農夫感到驚奇,就連鄉吏都不免多看吳廣幾眼。
“此物是車?有些意思。”
負責統籌收租的田部佐剛清點完一人的田租,抬頭時見到吳廣推著獨輪車到隊列後方,好奇的打量了一眼。
不過因為今天繳納田租的人太多了,鄉吏事務繁忙,他們十多個人就要管全鄉上千戶人的繳租事項,雖有注意但沒時間去多想,更彆說是上前詢問了。
其他鄉人好奇吳廣的獨輪車,可在這邑中不好詢問,且繳租在前,農夫的心思都放在今年的租額上麵,相互議論著收成和要繳的數額。
“今年的租額是每畝8鬥呢。”
“這麼多?”
“沒鬨災,自然收得多,若是災年才會降一些。”
“今日繳了田租,下個月還得納戶賦啊,唉。”
吳廣聽著裡人的談論,腦海中盤算著他這一年要繳納的租賦。
秦代除去一些特殊稅種,黔首向官府繳納的租賦主要分成兩類,分彆是田租和戶賦。
其中戶賦要繳納兩次,分彆在十月和五月,現在還不用管。
吳廣這一次來繳納的主要是九月份的田租。
田租包括禾稼與芻稿兩部分。
禾稼是繳納收獲的糧食,其計算方式是先確定田畝的實際麵積,然後根據“什一”之率確定稅田的麵積,再由稅田產量去征收田租,這叫做“取禾程”。
秦的禾稼稅率是什一,要比漢代的十五稅一、三十稅一重得多。
相比前麵的春秋戰國,這稅率又隻屬於常態,稱不上太過剝削。
值得注意的是秦的田租並非是按照黔首的實際收獲量來征收,而是按農戶所擁有總田畝麵積的十分之一去計算,用畝數乘以官府給出的“稅田產量”,這就是一年要繳納的量。
你有多少田就要繳多少租,不管你耕不耕種,收獲的糧食是多還是少,都得繳納相應的數字。
在同樣的租額下,根據田地的土壤好壞、肥力、勞作程度等因素的不同,有些人家繳納的可能不足收獲的十分之一,有些人家繳納的則超過了十分之一。
特彆是一些人的家中有青壯男子被征發徭戍,在家裡缺乏勞動力的情況下,土地耕種肯定好不起來,耕種出了問題,那糧食產量如何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