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節,樹木換上金色外衣,落葉在微風中起舞。
陳郡與泗水郡交界的一處山野平地,一支九百多人的戍卒在這裡紮下營寨,過夜休息。
明亮的月光灑落下來,映照在兩個男人的背上。
“若以吳叔之見,何為英雄?”
陳勝聲音平靜,想聽聽吳廣的見解。
吳廣沉吟片刻,並未直接回答,反而問道:“陳兄可知龍之變化?”
陳勝一怔,搖頭道:“未知其詳。”
“龍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方今初秋,龍乘時變化,猶人得誌而縱橫四海。龍之為物,可比世之英雄也。”
吳廣話到此處,雙目注視陳勝麵龐:“夫英雄者,胸懷大誌,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誌。未顯之時,狀為氓隸之輩,若潛龍在淵,但若趁時而動,奮劍而起,便可如飛龍騰空,建下一番功勳偉業。如此人物,便是真英雄也!”
話語清朗,字字點在陳勝心頭。
“好!好!好!”
陳勝拊掌三呼,雙目大睜,已被吳廣這番話說得全身熱血沸騰。
月光下,他眼角的紅痣越發鮮豔。
“吳叔此語深得我心,如龍潛淵,如龍飛天,方為真英雄啊!”
陳勝讚了一聲,又轉而低語道:“我也不瞞你,昔日我曾為人傭耕,見周圍男子皆低首駝背,埋臉於土中,當時我心頭忽然生出感觸。認為人活一世,不該如此碌碌無為,否則枉活一生,又有何用。”
“若我陳勝有大誌,說不得將來能成就一番富貴功業,故與眾人言‘苟富貴,無相忘’。然彼輩竟笑我‘若為傭耕,何富貴也?’,嗬嗬嗬……”
陳勝冷笑連連。
這件事他一直記在心頭,難以忘懷。
吳廣搖頭道:“彼輩不過燕雀,安知鴻鵠之誌。陳兄無需放在心上。”
話音落下,陳勝愣在原地。
他定定的看著吳廣的臉。
此人……竟然道出了他當年的那句話。
這是巧合嗎?
還是眼前的男人真能通曉自己的心意?
陳勝心頭有思緒翻滾,最終他看向吳廣,雙目炯炯,眸中儘是灼熱的光芒。
“吾曾聽山野隱者談論古之往事,言古有伯牙善鼓琴,鐘子期善聽。伯牙鼓琴誌在高山,鐘子期便言善哉,峨峨兮若泰山。若伯牙誌在流水,鐘子期便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鐘子期必得之。此乃所謂知音是也。”
“吳叔,你便是吾之知音啊!”
一句知音落下,吳廣與陳勝之間的友情迅速變得牢固。
無話不說,無話不談。
你通我心,我知你意。
兩人相處,甚至比親兄弟還要親。
這是吳廣刻意為之,自從在陳縣營地的溷軒,他和陳勝互通姓名搭上線後,便多有交往,私下談論各種事情。
直到如今通過“何為英雄”的討論,使兩人的友情達到了一個新的高點。
夜色深沉,就在兩人相互暢聊的時候,有不速之客出現。
“吳屯長,夜深人靜你不去休息,在此處與何人交談?”
一個黑影站在後方,冷冷的注視著吳廣、陳勝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