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朕聽信妄言了?”
嘉靖坐在龍椅上,右手拿著一根鎏金銅杵仔細摩挲,聽到徐階的話後,假裝佯怒的樣子。
徐階急忙叩首,請罪道,
“微臣不敢,聖上英明神武,但山高路遠,信息也不能一時補全,張居正絕無懈怠之意啊。”
他一句話就將嘉靖給摘了出來,這不是陛下聽信妄言,而是手底下的人調查不夠仔細。
而且,這句話最後才是重點,改稻為桑這件事,哪怕困難重重,他們清流黨一定會好好辦成。
什麼叫忠?徐階幾句話就生動的演繹了這個字。
張居正的信件一到,他便立刻帶著信件入宮麵聖,就是表明清流黨對此絕無任何欺瞞之意。
上位者不怕手下辦錯事,辦砸事,就怕他們玩欺瞞手段,讓自己產生了誤判。
現在徐階老老實實將張居正的信件帶過來,就是在表明這點,他們對皇上沒有任何欺瞞。
什麼花天酒地,不務正業,都隻是非常小的事情,無非是看上位者的態度去處理罷了。
不止如此,徐階還保證會好好辦事,這是在忠字旁邊,又寫了一個能字。
又忠心又要辦事的手下,會有人舍得處理嗎?
當然,要是張居正改稻為桑國策沒辦成,最多隻能稱一個廢字,有個忠字在,還是能保住一命。
徐階老而成精,一眼就看出嚴世蕃在打什麼算盤,所以他首先要保證張居正不能出事。
一旦張居正出了事,清流們在浙江,那真的是兩眼一抹黑,任由嚴黨下黑手了。
望著下方叩首請罪的徐階,嘉靖無聲一笑,卻隻有旁邊的呂芳瞥到了一眼。
“起來吧,徐閣老。”
他揮了揮衣袖,一直抱著凳子的小太監立刻跑過來,將凳子放在了徐階身後。
凳子落地的輕微聲,讓低頭叩首的徐階微微鬆了口氣,在小太監的攙扶下,坐了上去。
“多謝皇上寬仁。”
等徐階坐好,還不忘再來一句感謝。
“朕還是很信任你這個學生的,改稻為桑,事關國庫充盈之事,你們可要上心啊。”
嘉靖用手繼續摩挲著手中的鎏金銅杵,開始暗示徐階自己的意思。
他可以不管嚴黨和清流黨怎麼鬥法,這件事要是辦不成,你們一個都彆想脫身。
徐階聞言頓時抖了抖眉毛,卻隻能再次起身彎腰,低頭回答道,
“皇上如天之德,老臣等人必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他隻能這麼回答,頂頭上司問你辦事行不行,難不成來一句我不行?
但是這個回答後患無窮,嚴世蕃他們擺明要對清流黨下黑手。
如果原來還有緩和的餘地,那徐階這個回答,就是徹底將後路給封死了,他們必須在浙江和嚴黨好好鬥一場。
否則有嚴黨在旁邊搗亂,一旦改稻為桑之事失敗,清流們就必須迎來皇上的清算了。
畢竟當初皇上可是如此信任,將這件事交給你們去辦,後麵又無視了妄言,確認你們能乾。
這要是給辦砸了,往輕裡說,那就是欺君之罪,往重裡說,你們這是不忠還廢啊。
“那就好,那就好啊。”
嘉靖頗為促狹的朝著旁邊呂芳眨了眨眼睛,隨後一臉笑意的說道。
原本還想著這把火不夠旺,沒想到嚴世蕃這一手,直接又往裡麵添了不少柴火,讓徐階隻能進宮麵聖,承諾會辦好這件事。
這對嘉靖而言,那是再省心不過的事情,他可以不理會嚴黨與清流黨會在浙江,鬥的如何天昏地暗。
反正改稻為桑這件事隻要做好就行,後麵的事,他會全部都清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