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受皇命,一直在東南沿海剿匪抗倭,雖聽聞此事,卻心係軍事,不敢妄言。”
麵對這個要命的問題,胡宗憲直接從另外一個角度回答,說自己因為去剿倭的原因,不能隨便給出判斷。
理由也是現成的,浙江那邊的改稻為桑施行,是在他被調去剿匪後的發生的事情。
哪怕胡宗憲一直暗中關注,但是明麵上,他確實“應該”不知道詳情才對。
更何況,如今在浙江主持改稻為桑的是張居正與高拱二人,他們是清流黨派的人。
作為嚴嵩的學生,胡宗憲不能在這件事上輕易表態,當著皇上麵前不說壞話,已經是他一片公心的表現了。
“浙江也有浙江的難處,你胡宗憲也有你胡宗憲的難處,這些,朕是知道的。”
嘉靖從道台上拿起那根鎏金鏤空銅杵,低頭拿在手中把玩著,順帶給胡宗憲一個台階下。
改稻為桑這件事,你作為嚴嵩的學生不好說話,朕能理解。
胡宗憲一聽,當即露出感動的神色,畢竟這樣體諒臣屬的皇上,真是不多見的。
“去歲嚴閣老當家,國庫虧空嚴重,朕體諒他不容易,也就同意他的請求,派張居正他們去浙江,主持改稻為桑之策。”
這個黑鍋,嘉靖甩的明明白白。
嚴嵩作為內閣首輔,自然要負起國庫虧空的責任,畢竟明麵上,內閣才是朝廷處理一切事務的地方。
而他作為內閣首輔,幾乎享有最高決策的權力,這種情況下,嚴嵩當家做主卻導致國庫虧空,他當然要負責。
而朕體諒他的難處,替他找補,同意改稻為桑,已經是皇恩浩蕩了。
胡宗憲聞言,心裡頓時一沉,皇上這樣說,是打算追責恩師嚴嵩嗎?
“皇上如天之德,嚴閣老自當銘感五內。”
他抬起雙手對上方的嘉靖行禮道。
這句話的核心在於,替嚴嵩感激皇上的恩情,換而言之,胡宗憲是在替恩師嚴嵩說情。
人情這種東西,都是有來有回才行。
胡宗憲不得不為恩師嚴嵩求情,自然也讓他欠了皇上一個人情。
眾所周知,嘉靖的恩情,是不能白嫖的。
但這還不夠,隻能算一個小人情,還要上一上強度。
“是啊,嚴閣老還是能為的,為了彌補國庫虧空,支持東南戰事,主動向朕提出查稅之策。”
嘉靖順勢接過這個話題,深深的看了一眼胡宗憲,意思不言而喻。
嚴嵩提出查稅之策,一方麵是為了彌補國庫,但是另外一方麵,也是為了你胡宗憲在東南的戰事,能夠順利進行啊。
而這件事的核心,在於推動胡宗憲入內閣,是一個天大的人情。
哪怕嚴嵩此舉有種種算計在內,但是胡宗憲卻真的因此受益。
現在,這份入內閣的決策權,是朕說的算。
你胡宗憲也不想恩師嚴嵩費這麼大勁,甚至不惜得罪地方眾多官員,而導致入內閣這件事失敗吧?
這樣一個大人情,胡宗憲要是拒絕,不僅自己失去了入內閣機會,還會白費了嚴嵩付出的代價與苦心。
甚至最為關鍵一點在於——耽誤東南戰事。
所以胡宗憲對這個消息,先是一愣,隨後感動,然後便陷入了深思,最後化作一副歎息的樣子。
他不知道這件事,也為恩師的苦心而感動,同時思索這件事該如何決斷。
最後胡宗憲恍然大悟,這是皇上給他設下一個局。
而他,卻不得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