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覺得於生能長期住在一座“異域”裡而不自知很離譜——但於生覺得這個世界都很離譜。
“按你說的,這個世界到處都是‘異域’對吧?”躲在破廟的角落裡,於生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腦海中的艾琳聊著,“隻是大部分人無法接觸到它們?因為觀察不到?”
“差不多是這樣,但要說整個‘世界’是不是都這樣……其實我也不太清楚,”艾琳說道,“畢竟世界那麼大是吧,不過最起碼在‘界城’範圍內……異域的出現概率是很高的,所以這地方好像也被人稱作‘交界地’什麼的……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在畫裡呆太久了,我腦子也有點糊塗。”
“交界地?”於生挑了挑眉毛,總覺得這個稱呼好像有點既視感,但緊接著他注意到了艾琳剛才話裡透露出的另外一個信息——
她特意強調了“界城範圍內”——所以,這座龐大到仿佛沒有邊際的城市,其實是有“外麵”的!
他猶豫了兩三秒,還是沒忍住開口:“界城‘外麵’……有什麼?”
“界城外麵?可能是更多的城市?也可能……是海什麼的?”艾琳的回答卻顯得含混不清,“我也不記得了,我真的在這幅畫裡呆得太久了,我隻記得這座城市裡的一點點事情……”
說到這她突然停了下來,又有些疑惑地問道:“你不知道嗎?你也沒離開過界城?”
於生嘴角抖了一下,當即沉默下來。
他哪知道!他來這地方也才倆月——彆說界城外麵了,他連自己家四個街區之外的公交線路都還沒倒騰明白呢!
但他沉默了許久,還是決定不提這件事情——關於自己的這點秘密,他暫時還不想讓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詛咒畫像”知道。
“我沒出去過,我這人挺宅的……算了,先不談這些,”他隨口敷衍了兩句,便把話題轉移到一旁,“還是先想辦法解決我這兒的麻煩吧,我得怎麼才能從這個所謂的‘異域’裡出去?話說……異域這玩意兒是可以出去的吧?”
對麵的艾琳思索了一會,似乎是在整理她那因為長久封印而淩亂模糊的記憶,過了好久才傳來回應:“異域……有很多種,有時候可能隻是一座不存在於地圖上的房屋,有時候可能是公交線路上多出來的站台,有時候甚至可能是一片森林,一個推開衣櫃門就能走進去的國度——基本上,小一些的異域都有相對固定且明顯的出口,或遵循特定的規則便能返回現實,但規模越大的異域情況就越複雜。”
說到這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太具體的我其實都記不太清了,異域應該是有一套完整分類方法的,而且還有個什麼‘深度’劃分和‘危險度’劃分標準,但我真的……在這幅畫裡待太久了……”
她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聽上去似乎有些失落。
於生本來還想吐槽兩句,心說這個人偶叨叨一大堆結果有用的情報一個都沒記住,但在聽到對方最後的小聲嘀咕之後還是閉上了嘴巴,沒有像之前一樣跟艾琳鬥嘴。
她已經很努力想要幫忙了——她隻是被封印了太久。
“找找吧,總能找到出口的,”於生搖了搖頭,抬頭看著破廟外麵的山穀,“這地方的規模我看著不小,至少目之所及的地方就有兩側的大山和遠處的林子,按你的說法,離開……可能不那麼容易。”
“嗯,”艾琳嗯了一聲,“你可以先在自己進入異域之後的‘原始落點’周圍轉轉,看有什麼跟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地方,就是你一眼就覺得它不應該在那的東西,一般異域的出口都會在那附近,而如果附近沒有的話,就找個高一點的地方,看能不能看到像鏡麵一樣的反光或者聽到持續不斷的風聲……
“不過即便發現了類似的東西,也不要貿然過去接觸,那也可能是通往‘更深層’的陷阱,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你要憑感覺。
“感覺?”於生忍不住開口。
“……對,嚴格來講,它需要的其實是‘靈感’,是一種靈性上的直覺,經過訓練的調查員會掌握這種感知法——我知道你沒訓練過這個,但現在也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不過你也彆太擔心,靈性存在於所有智慧生靈之中,不經訓練的普通人也有,隻是沒有被激發出來,你仔細一些,是會感覺到那種源自自我本質的警示和預兆的——如果真的遇上了沒辦法判斷的東西,就跟我說,我……儘量幫上忙。”
於生答應著,慢慢從自己藏身的角落中走了出來,謹慎地向破廟的大門走去——那種令人不安的“窺視感”和“饑餓感”仍然環繞著自己,甚至仿佛已經浸潤了周圍的空氣,成為這整座山穀的一部分,但他還是硬著頭皮走了出來。
因為從艾琳提供的情報看,他必須儘快找到一個“出口”才能離開這地方——在角落裡等著可不會有一扇門主動在自己眼前開啟。
而與此同時,大概是為了排解心中的緊張,他還在跟艾琳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你說我一直住的地方就是一個‘異域’,你是怎麼判斷的?我也沒覺得我家有什麼不對勁的啊……”
“能感覺到啊,”艾琳回答道,“就是我說的那種‘靈感’,我能明顯感覺到這座建築有不對勁的地方——當然,它表麵看起來確實都挺正常……這我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又是感覺嗎……”於生搖了搖頭,“那照你這麼說,我每天回家進門就是走進了一座異域,開門出去就是離開了異域唄?那我家還真是個來去自由人畜無害的‘好異域’啊。”
過了兩三秒鐘,艾琳幽幽開口:“……開門出去也不一定會抵達你想去的地方,不是嗎?”
於生表情瞬間僵硬了一下,回憶起了自己是為什麼會倒黴地被困在這地方。
他好像知道自己“家”到底哪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