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一年,八月二十五日,沛縣城外。
朱濤義自從朱旺口逃跑,被戚山寨人馬抓住之後,便一直跟在輜重兵後麵乾活,如今流寇撤走了,戚山寨各部人馬也陸續進駐各地,朱濤義和另外幾個衛所潰兵也被安置下來,全部被派到沛縣城外的一處火路墩。
此時這處名為城南墩的火路墩很是熱鬨,原本這裡隻有一個五十多歲的殘疾衛所兵留守,其餘幾個衛所兵都被徐州左衛一紙調令抽走了,如今幾人的墳頭草已經長了出來。
朱濤義帶著幾個同伴站在火路墩的大門口,對排隊過來的男女老幼大聲說道:“大家都不要著急,一個一個來,徐州左衛團練使劉煬大人有令:凡是陣亡的官軍家眷,都可以在戚山寨設立的多處撫恤點,就近領取撫恤錢糧。”
“如果家中沒有男丁,生活困頓的,在領完錢糧後,到火路墩旁邊登記,統一收集上去後,劉團練會視情況給爾等安排活計,或是集中屯墾,或是在各處戚山寨的產業裡做工!”
這些話朱濤義從早上開始,已經說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說得口乾舌燥,嗓子都有些沙啞,於是招呼一個同伴過來接班,自己做到一邊休息一下。
這時朱濤義看到一個婦人,正哭哭啼啼的在隊伍中緩慢向前移動,看著有些眼熟,隨即猛地站了起來,臉色隨即暗淡了下來。
那個婦人是朱濤義一個同袍的妻子,在從朱旺口突圍的時候,朱濤義親眼看到那個同袍落在了後麵,隨即被流寇亂槍捅死,臨死的時候喊的就是妻子的名字。
朱濤義想過去安慰一下,可是說什麼呢?人家的丈夫死了,可是自己還活著,過去到底是安慰,還是在“炫耀”?
於是朱濤義又坐了下來,心中隻是唏噓生死之事。
可是朱濤義卻想不到,那婦人看到這邊,也認出了他,於是便叫道:“可是朱大哥?”
朱濤義身軀一震,隨即連忙過去相認,二人自然少不了一陣痛哭。
稍稍平複一番後,朱濤義看著婦人拉著的一個三、四歲的男孩,問道:“這是李家大哥的兒子?這麼大了。”
婦人點了點頭,悲切的說道:“男人為朝廷戰死了,想不到徐州左衛一粒糧米也沒發下了,反倒是劉團練一個鄉勇團練大張旗鼓的撫恤陣亡將士的家眷,這讓我們這些孤兒寡母說什麼好呢?”
“眼下家裡的地早就沒了,男人死了也沒了進項,我們母子就等著這些糧米吃完了,在餓死之前每日為劉團練祈禱福壽吧。”
朱濤義當即說道:“胡說什麼!徐州左衛的人不是東西,但是有劉團練在,就不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此時二人一邊說話,一邊跟著隊伍向前挪動,正好到了婦人領取糧米,朱濤義幫著婦人登記畫押,按照人頭領到了五斤糧食,還有八十文銅錢,雖然不多,但是以現在劉煬的財力,在不影響自己發展計劃的前提下,也隻能做這麼多了。
當然,這些錢糧徹底改善這些衛所兵家眷的生活,肯定是不夠的,但是用來收買人心已經足夠了!
朱濤義讓婦人收好錢糧,然後拉著母子徑直來到旁邊,這裡已經有不少衛所兵的家眷聚集。
“給她們母子登記上!”
朱濤義隻是過來臨時幫忙的,暫時還沒有被整編進戚山寨各部之中,也許是對兄弟遺孀的同情,此時卻將話語說得震天響,震得沛縣縣衙派過來協助登記的書辦直瞪眼。
“她們家裡沒男人了,寡婦帶著孩子,活不下去了,麻煩給登記上,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