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人就是拎得清。
聽到蕭靖這話,楚淩心裡生出讚許。
他知道蕭靖驚疑的,至少在此刻,驚疑的不是開放對南詔邊榷,但因為自己提到了南詔,所以其順著話就講出來了。
“爭議也好,風波也罷,朕其實並不在意。”
楚淩呷了口茶,遂放下茶盞,露出悵然之色,“朕隻知道一點,一味地靠堵,靠壓,最終受損的隻會是國朝的利益。”
“南詔餘孽一直受我朝壓製與封鎖,可直到現在呢,南詔餘孽依舊屹立不倒,固然在南境之南,地域也是廣袤,且臨著浩瀚海域,或許在這海域之中,還存有彆的國度或勢力。”
“但朕在禦覽不少卷宗密奏後,卻發現暗地裡跟南詔餘孽聯係的跡象不少,隻怕有些人啊,一直在從事著走私邊貿之事。”
“朕在上林苑時,就曾跟辰陽侯聊起過南詔之事,卿家可知辰陽侯對朕說了什麼,叫朕至今都難以忘懷嗎?”
講到這裡,楚淩看向了蕭靖。
“臣愚鈍。”
蕭靖忙作揖道:“還請陛下解惑。”
“堵不如疏!”
楚淩輕歎道:“就是這句話讓朕想了很多,在中樞意誌向下傳遞時,究竟有多少人,是理解了中樞意誌向下去推的,又有多少人,揣著明白裝糊塗,將不利於自身利益的刪減後才傳下去的。”
“中樞與地方的關係,朕知道很複雜,中樞有中樞的難處,地方有地方的困境,也是在這大背景下,有多少人選擇違背中樞意誌,使得一些好的決策,逐步演變成不溫不火,甚至是有害於地百姓的惡政?”
“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就像眼前這場邊榷員額競拍,參加的這些人之中,有多少自詡聰明,想暗中破壞這場競拍,繼而使中樞對邊榷重開之事,沒有達到預想的成效?”
蕭靖的心底生出驚意。
天子何意,他聽的真切!
“這人啊,太自以為是了不好。”
楚淩似笑非笑道:“當中樞意誌從混沌到凝一過渡後,有些人還妄圖想靠原先那一套,繼續攪動著風雲變幻,從而在其中牟取私利,甚至不惜坑害國朝利益,社稷根本,那他們就有了取死之道。”
“沒有一個安穩的天下格局,很多人自以為得到的一切,勢必會在新的動蕩下喪失,可如此簡單的道理,偏偏就是有人看不透,或者看透了也抱有僥幸,甚至是不屑,覺得這種事就不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言罷,楚淩撩袍起身,轉身朝雅間內走去。
對這場邊榷員額競拍,楚淩沒興趣看下去了。
因為大勢已經掌握住了。
剩下的一些邊邊角角,已然是無足輕重了。
蕭靖低垂著腦袋跟著走了。
“其實,邊榷與商稅是一體的,隻不過呈現的是兩麵罷了。”坐到錦凳上的楚淩,伸手示意蕭靖坐下。
“一個對外貿易,一個對內貿易,對於諸業各行的買賣,不管規模大小,中樞的態度是支持的。”
“但支持歸支持,該征收的稅還是要征,征稅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管控這龐大的江山社稷,終究不可能一帆風順。”
“就像人,還有個頭疼腦熱的時候,更何況是天下呢,收上來的稅,用作解決會出現問題的領域,從而維係住天下安穩,這才能叫萬民在安穩下謀生,甚至過上好日子。”
“朕覺得這才是好的趨勢。”
“財富是靠創造得來的,而不是憑空出現的。”
“但是偏偏有些人呢,什麼都不想付出,一味地就想索取,這也就導致了一些不好的事發生。”
對天子講的,蕭靖是認可的。
有些道理,看似繁雜,實則很簡單。
“邊榷員額競拍的反響,卿家也都看到了。”楚淩看向蕭靖道:“由此可見,在內展開的貿易,活躍程度是怎樣的,把該征上來的稅,一厘一毫不少的征收上來,就是宣課司要做到的事。”
“朕知道,宣課司在京畿道推動商稅謀改,勢必會遇到各種算計與掣肘,甚至是陷害,但有些事終究是需要人去做的。”
“如果人人都一個趨利避害的態度,那麼這江山社稷啊就好不了,卿家的擔子不輕,朕會在必要的時候出手的。”
“請陛下放心,臣定會做好此事!!”
在楚淩的注視下,蕭靖起身作揖道:“縱使遇到再多艱難險阻,臣都會帶領宣課司全體促成商稅謀改一事!!”
“卿能這般說,朕很欣慰。”
楚淩露出會心的笑意。
邊榷也好,商稅也罷,這僅僅是一個開始,後續還會有很多改革要推動,但就整體趨勢而言,這個頭能否起好,所促成的作用與影響是非凡的。
時勢造英雄,英雄同樣造時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