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會再來的。”
陳逸的語氣很平靜,就像是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那般,沒有任何起伏波動。
他很清楚“極淨天”之人很快便會卷土重來,昨晚的變故隻是這場始於三百年前謀劃的序幕而已。
“極淨天”謀劃了這麼久,耗費如此大的心神,死傷無算,絕不可能斷在最終收獲的時候。
李輕舟側了側腦袋,看著他門下最得意的弟子,默默點了點頭:
“若非為師近日趕來京都府,著實無法想象太周山之上的存在會圖謀天元大陸。”
李輕舟頓了頓,臉色微有變幻,繼續道:“不過為師更擔憂的是他們似乎不受‘天地橋’威能所限,還有……”
“他們還擁有另外一條從太周山前來天元大陸的通道!”
昨晚三先生那不受“天地橋”限製全力展露修為的一幕,也讓他深受衝擊,更有些許恐懼。
他恐懼的並非“極淨天”,而是——妖庭!
若是妖庭那些在太周山上橫行無忌的柱石級大妖王們,可以在天元大陸全力出手,那對人族將是災難!
陳逸思索道:“應該隻是短暫屏蔽‘天地橋’威能的手段。”
“以‘極淨天’展露出來的力量,若是不受‘天地橋’的限製,他們不會如此大費周章。”
之前他就從趙天河那裡得知,太周山通往天元大陸的通道有幾處。
除了魏朝北直隸境內的渡口外,其餘都分散在十萬大山、西陸佛國和東洲海域內。
“極淨天”之人從哪一處降臨天元大陸都有可能,倒是不需要過多在意。
“應是如此。”李輕舟心神稍鬆,歎了口氣道:
“難怪三百年前,道門各宗受到朝堂打壓,緣由竟是如此。”
“或許……或許魏朝境內接連的天災人禍也是‘極淨天’中人所造?”
陳逸麵色微沉,看著東方升起的一縷昏黃陽光以及那抹紫氣,道:
“的確是他們能做出來的事情,以天災引動魏朝各州府動蕩,同時壓製儒、道兩家,才能引佛門東渡。”
“在那之後,便是佛門大興於魏朝!”
既然孔王這位西去佛國取經的人不是“極淨天”的棋子,那麼就隻可能是“大空佛子”了啊。
陳逸知道第一位“大空佛子”將佛門僧院傳揚魏朝十七州府,第二位“大空佛子”則是弘揚佛法,更去了太周山斬殺大妖王。
而如今的“大空佛子”浮沉便是第三位……
陳逸心神微動,想起前幾日他去往大空寺時遭遇到的佛門功德願力侵襲。
當時,他便有些疑惑,疑惑於浮沉比他先一步察覺到對方所在。
如今回過頭來看,那的確算是一個疑點!
“佛門……”
李輕舟默念著佛門大興,臉上的神情有幾分感慨,心中想到了往昔時日。
雖說他崛起時日尚短,壽元還不滿百歲,但他曾經聽聞宗門內的長輩說起過——
魏朝初建時,道門是天元大陸上首屈一指的存在。
無量山、太虛道宗、羽化仙門等道家宗門的諸多老祖,在天元大陸上斬妖除魔,橫壓一切敵。
即便是當時與道家分庭抗禮的儒家也要暫避鋒芒。
然而隨著各宗門老祖仙逝,道門各宗便將注意力從天元大陸轉到太周山戰場。
再加上儒家學府聖地的日漸興盛,掌控朝堂,更加沒了其他諸宗的聲音。
一直到佛門在魏朝各州府興起,方才有了儒釋道三家鼎力的局麵。
想到這裡,李輕舟繼續道:“如今既已經確定‘極淨天’的謀劃與佛門、與大空寺有關,那還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陳逸麵露揶揄道:“上中下三策?”
李輕舟啞然失笑,道:“過剛易折,我等劍修便是要殺,也要有劍鋒所指。”
陳逸笑著點了點頭,他明白師父是提醒他不要以偏概全,不能因為“極淨天”的謀劃就直接把佛門中人殺個精光。
“弟子明白。”
李輕舟看了他一眼,心中對這名弟子越發滿意。
可惜的是他在天元大陸上無法展露全部劍道,否則也能頂在前麵。
“為師隻希望你們都能平安無事。”
他見過太多人死在眼前,有同門師兄弟,也有人族宗師、神通境大能者,著實不想再看到那樣的一幕。
陳逸點了點頭,驀地想到師父剛剛從太周山回返不久,便開口問道:
“太周山那裡情況如何?還有大師姐她們。”
寧雪是在他來京都府之前去的太周山,算算時日已經有近兩個月了。
而詹紅袖和呂成他們則更早一些,是在他去南蠻秘境曆練之前。
儘管時間都不長,但他此刻還是很想念她們的。
李輕舟臉上露出笑容,道:“她們都很好,尤其是你大師姐,如今修為已經突破一品虛極境。”
“是嗎?那呂成師兄呢?”
“他啊,他那個憊懶貨,到了太周山之後,隻顧著忙著結交好友,修為沒提升多少,一眾蠻族倒是都對他很熟絡。”
說起幾個在太周山戰場的弟子,李輕舟明顯心情好了許多。
一邊給陳逸講述詹紅袖和呂成兩人取得的戰績,一邊介紹太周山上的一些見聞。
但他隻說好的一麵,人族近段時間犧牲的諸多大能者,他一個字都沒提。
便連他在回返天元大陸之前遭遇到妖庭大妖王襲殺的事情也沒有提。
陳逸心中清楚,卻也當做不知道,暫時他還不想暴露“巽忘天”的存在。
“寧師姐呢?她剛去那裡還適應那裡的環境嗎?”
李輕舟點了點頭,看著他道:“幾個弟子中,你寧師姐最讓為師省心。”
“紅袖劍道突飛猛進,但她的性子不夠沉穩,太過跳脫,常常做些出格的事情。”
陳逸想到初見詹紅袖就與她比鬥的事情,點頭附和道:
“大師姐霸氣無雙,確實不拘一格。”
李輕舟隻是說笑,並未真的對詹紅袖不滿,聞言便繼續道:
“你二師兄呢,為人灑脫率直,但是對劍道專心不夠,修為突破緩慢。”
“還有長樂,若不是他受前世記憶所累,或許劍道早就有所精進,不過現在幡然醒悟倒也不滿。”
說到這裡,李輕舟頓了頓,側頭看著陳逸道:“最讓為師放心不下的人便是你。”
“我?”
陳逸指著自己,哭笑不得的說:“師父,弟子可是最勤奮刻苦的。”
李輕舟搖了搖頭道:“為師指的並非你的劍道,在劍道方麵,你已經走出自己的道路,便是為師也沒有可以教導你的地方。”
“為師擔心的是你的心性。”
陳逸神色一怔,心性……
沒等他開口,李輕舟繼續道:“你的劍道殺伐太重,強則強矣,但殺戮就是殺戮,殺得多了心性就會變得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