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現在很想要往記憶中那八張岩石座椅所在的地方前進,但是在這片廣袤的迷霧之中,我找不到任何足以成為方向參照物的地標。
隻不過這裡既然是夢境,或許現實物理空間的方向概念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換個角度來說,夢境是由精神構成的領域,隻要我在腦海裡麵強烈地想念著要去到哪裡,說不定無論往什麼方向移動,最後都會去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至於這種毫無根據的理論是否能夠適用於這片迷霧夢境,我無從知曉,隻能從實踐開始做起,先隨便找個方向移動起來再說。
移動的同時,我在心裡思考著自己接下來很可能會遇到的那些人。迷霧夢境裡的四個來客,除我以外,二號小碗和四號宣明的真實身份都已經判明。唯一保持神秘麵紗的就是那個一號。
我一度懷疑一號的真實身份是應淩雲,又以性格不符為理由將其否定。而在意識到怪人製造者隻是應淩雲的“可能性分身”之後,我便再次把這個懷疑撿了起來。我並未在現實中真正接觸過本體應淩雲,或許對方的性格和怪人製造者有所差異。
怪人製造者的性格與祝老先生描述的應淩雲很相似,然而後者僅僅是祝老先生對於女婿的過去印象。實際上,祝老先生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應淩雲了,對方在決定複活銀月之後更是性情大變,人格在這段時間裡麵有所變化也很正常。
想起應淩雲過去的人生,我難免唏噓。以邂逅狐妖女子為起點,他踏上了屬於自己的冒險旅程,最後如宿命般與養育自己長大成人的最終敵人大妖銀月決戰,並且憑借勇氣與智慧、法寶與夥伴,打倒了所有人都以為不可能打倒的敵人……這簡直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王道冒險,真是令我心馳神往,羨慕到恨不能以身代之。
然而,他卻後悔了。
就連那個麵對死亡亦能流露出從容顏色的男人,居然也會後悔嗎?
我可以接受失敗,也可以接受死亡。把自己招來的苦果坦然咽下,亦不失為一種瀟灑,我是這麼認為的。然而,我惟獨無法接受後悔。因此對於怪人製造者……對於應淩雲的悔恨,我無法不報以複雜的情緒。
我很清楚把自己的所謂人生哲學強行投射到他人身上,指手畫腳要求他人按照自己的標準做事,是一種狂妄自大的心態,但是看到他人在得到自己苦求不得的寶物之後,又把那寶物貶低否認,我實在是很難做到心如止水。
我能夠做到的,最多就隻有把這些不應該的想法靜靜地藏在心裡。
走了不曉得多長時間,我的前路終於浮現了一些黑色的陰影。
是岩石座椅。七張大小相同的岩石座椅,以及一張格外巨大的岩石座椅出現在了迷霧的深處。也不知道是我先前的理論正確,還是這個迷霧夢境本身就會操縱所有來客接近這個地方,亦或是純粹運氣好……我至少是避免了徹底迷失在灰色霧氣之中的結局。
猶如神像般威嚴高大的巨人仍然端坐在那張格外巨大的岩石座椅上,他紋絲不動,令人懷疑這是不是與岩石座椅一體化的雕塑死物,卻散發著不容小覷的存在感。
而在巨人身前,則站著一道背對著我的黑色人影。
他好像正在觀察巨人。
我環視周圍。除了巨人和黑色人影,這個場地再無他人。而根據身高判斷,黑色人影是個成年人,顯然不可能是二號小碗。是我來早了嗎?或者是錯過了?
還是說神印碎片每次把持有者拉入迷霧夢境未必是全體拉入的,也會出現僅僅拉入部分人的情況,而這次二號小碗不會出現在迷霧夢境裡?若真是如此,那隻能說是糟糕透頂。好不容易得到一次進入迷霧夢境的機會,卻沒有見到最重要的對象。我蘇醒後應該如何麵對麻早?
我暫且按下心中懷疑,再去仔細觀察那道黑色人影。這個人是一號嗎,還是四號宣明?似乎都不是。比起高大瘦長的一號,他的身高相差無幾,身材卻是強壯些許。而與四號宣明相比較,他缺失了那種莫名的巨物感,我沒有從他的身上感受到壓力和危機。
是新人嗎?
一號提到過,當在場所有岩石座椅座無虛席之際,端坐在最大岩石座椅上的神印之主就會蘇醒……他就是迷霧夢境的第五個來客?
我的腳步聲終於引起了新來黑色人影的注意。他迅速地轉身看來,同時擺出緊繃戒備的姿態。迷霧夢境裡的所有人都是黑乎乎的影子形態,所以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卻能夠感受到他格外警惕的目光。
“你是什麼人?”他發出了陌生的男性聲音。
“我是三號。”我回答。
“……三號?”
他不解其意地念著這個數字編號,然後稍微偏過腦袋,似乎是在用餘光看向那些岩石座椅,若有所悟。
“也就是說,除了你和這個雕塑,這裡還有至少兩個人嗎?”他問。
說來真是不好意思,看著他一知半解的反應,我情不自禁地湧現出以前輩自居的情緒,還冒出了隨之而來的談興,然後說:“確切地說,是還有三個人。而不出意外的話,你應該就是五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