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永昌伯府,正堂。
吳大娘子帶著心腹嚴媽媽正在清點聘禮。
如今距離約定的前往揚州盛家下聘的日子已經很近了,聘禮其實早就準備妥當了,如今不過是查漏補缺。
嚴媽媽將聘禮清單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對閉著眼睛的吳大娘子說道:“大娘子,已經點了三遍了,全都在這裡了。”
吳大娘子沒有睜眼,用略顯疲憊的聲音說道:“這樣最好,這是四郎的人生大事,可不能馬虎。”
嚴媽媽應承道:“奴婢知道輕重,絲毫不敢怠慢,大娘子放心。”
吳大娘子睜開了眼,看著嚴媽媽臉上的倦意,說道:“辛苦你了,快去歇息吧,可要把身子骨調養好,再過半個月,咱們就要下揚州了。”
嚴媽媽臉上露出猶豫之色,似乎是有話想說。
吳大娘子自然看得出來,說道:“但說無妨,咱們在一塊也有幾十年了,你從來都是有話直說的,今日怎麼這副樣子。”
嚴媽媽狠了狠心道:“大娘子,如今天寒地凍的,您也不年輕了,何必非要親自走這一趟呢。
“那盛家是個小門小戶,讓二郎並二郎媳婦代替您和伯爺跑一趟,也是使得的,二郎是伯府嫡長子,未來的永昌伯,也不算失禮了。”
吳大娘子臉上原本掛著淡淡的笑容,登時消失不見了,不悅道:“你怎麼會說這樣糊塗的話?”
嚴媽媽打了個激靈,惶恐道:“奴婢該死。”
吳大娘子倒也沒有怪罪自己的心腹,隻是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當我想跑這一趟嗎?你我都是做了祖母的人,你覺得我不想留在家裡含飴弄孫?
“我平日裡是怎麼教你的?要麼不做,要麼就做得讓任何人都挑不出錯處來。且不說當日定親時,為表重視,我和伯爺已經答應要去親自下聘了。如今出爾反爾,隻會徒增笑柄。
“四郎說過一句話,我覺得極有道理,那句話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這盛家雖是小門小戶,卻也是正經的書香門第,老四媳婦的父祖都是進士,嫡親的兄弟也是個讀書種子,假以時日,盛家未必還是如今這副光景,未來咱們家要靠盛家提攜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就算我和伯爺裝病,這世上也不是隻有你一個聰明人,所有人心裡都如明鏡一般,知道你這是瞧不起盛家,盛家就算咬著牙認了,心裡隻怕恨不得活吃你肉……你這不像是結親,倒像是結仇啊!”
嚴媽媽“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叩頭如搗蒜,哭道:“姑娘,奴婢錯了,奴婢知錯了!”
情急之下,嚴媽媽喊了“姑娘”,她本就是吳大娘子的陪嫁丫鬟。
她原本想說“我這是擔心您的身體”,可又咽了下去。
這自然是原因之一。
但其實她自己也不想大冬天陪著吳大娘子跑這一趟。
仗著自己在吳大娘子麵前有些臉麵,想要發發牢騷。
可誰承想,吳大娘子竟然大發雷霆。
吳大娘子其實知道嚴媽媽的小心思,她也不是真的怪罪自己的心腹,是她心裡也有氣,於是趁機發泄出來了。
她也不想大冷天出門,可這是她自己承諾的,且等到明年開春再去下聘就太拖遝了,如今是不得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