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坊老街,入夜時分,正是各家吃晚飯的當口,一個個煙囪正在噴出帶有不同香味的氣霧。
隻是其中一家,那煙火氣實在濃烈,宛若是一股股虹彩氣柱般,湧向高空。
也虧了最後是夜空“吞了”煙氣,否則裡麵蘊著的劇毒、香氣,恐怕要在老街鬨出不小的事端來。
造成這景象的,自然是焦家小院。
院中,已被布置的像模像樣。
單人、雙人、四人等餐桌,分彆被放置於那人麵桃、美人柳的樹蔭之下,雖然有些幽森,但也完全稱得上是典雅,想來坐在那裡進餐的體驗感,會與人滿為患的大酒樓有著巨大差彆。
煥然一新的廚房中,機械女仆紅豆正為主廚燒著火,除卻那熱騰騰的土灶大鍋外,還多了一些也散發著強大熱力的古怪廚具,常人很難看顧得過來,但紅豆畢竟不是人,一心多用也隻是尋常。
而中央處,則放置著一條堆滿了靈性食材的長桌。
此刻,李漁正一臉痛苦,對所有食材進行著前期處理。
今晚子時他要開宴,供應數十道靈食,當然不可能等食客們全部聚齊後才開始。
幾乎所有“食材”,都需要先處理清洗一番。
比如那一兜子陰森黑蟾,必須一一宰殺乾淨,將它們體內毒囊去除,否則到了烹飪之時,感受到死亡威脅的黑蟾會直接自爆,毀了自身血肉不說,還要汙染其他食物。
又或者那河蚌,哪怕是他用超凡廚藝動手,要取出其中蚌肉,也要耗半個時辰。
還有那些毒蟲,是李漁準備拿來熬煮靈食【十蟲粥】的,必須提前兩個時辰煮上。
最棘手的,則是一道名為“百鼠亂燉”的詭異靈食。
主食材為城外黑林中獨有的惡鼠,以各種低劣詭物為食,體內什麼可怕東西都有,偏偏這菜的精華就是這些。
李漁必須先灌醉它們,連毛發都不能剝下來,始終讓它們保持活命狀態。
直至開燉,各種惡念詭物齊出,彙聚融合,最終原湯化原食。
對於凡人來說,天底下再沒有比這更惡心的菜式了。
但對於眾多邪修而言,又實在是滋味豐富的超凡食物。
這些工序!
實在繁瑣,且過程極其痛苦難忍。
李漁一邊要處理,一邊還要壓製被靈性、香味誘惑出來的軀殼異變。
腦海中,則開始不停回蕩菜人歌,還貼心的有相關景象伴生浮現。
這種折磨,逼得李漁不由得心底大罵道:“做菜時有歌聽我不反對,但誰他娘的要聽菜人歌啊。”
可惜他再如何罵,也改變不了這程序。
誰讓他動用了菜人之力呢?
真正的菜人,此刻該是很享受的。
當然,如果真是一位禁神途徑序列八菜人在這廚房內,那麼相應的菜式也將發生改變。
李漁所挑選的這些,實際上屬於偏門小眾菜式。
若是焦青、孫三娘晉升成功,開一家私房菜,那麼菜單上的菜式,將全部與“做人”有關。
……
也不知過去多久,隨著一聲怒喝,李漁死死將一頭通體青黑,形似蛟龍,但隻有一米多長的水獸摁在案板上,另一手則操起那剔骨刀,無比飛快的在此獸軀體上劃過十幾下。
蛟鳴頓止,頭身分離,鱗甲脫落,一塊塊粉嫩詭蛟肉整齊擺放著。
這種手藝如果有旁觀者,一定會大聲叫好,庖丁解牛也不過如此。
終於備菜完成的李漁,此時麵上毫無放鬆之色。
正相反,他滿臉痛苦扭曲。
身上各處的“異變”都清晰可見,比如那一雙手,不知何時起,已變作猙獰利爪。
也是因了此,他才擁有鎮壓詭蛟的力量。
要知道這食材是城外恐怖河穀的特產,力大無窮,平素時三兩個大漢根本摁不住。
作為借用異力的代價,李漁朝著禁神之子轉變。
不過食客還未來,正式烹飪還未開始,現下不是好時機,仍需壓製。
於是乎下一刻就見他又對自己下了狠手,無比熟練的一刀剁在大腿上,一邊阻止紅豆上來包裹傷口,一邊則開始食用旁邊早早放好的大量罐頭。
雙管齊下!
安撫、壓製禁卵蠢動。
隻是他剛讓異狀消下去,敲門聲便開始連綿不絕的響起,同時還有一些對話傳來:
“司空年,你這釣魚佬不去河底吃爛泥,跑這兒來做什麼?”
“嘿嘿,我與諸位目的一樣,吃靈食,看熱鬨。”
“什麼熱鬨?”
“還用說麼,那小子一看就是被寄生的,隨時可能壓製不住食人**而墮落變身,有的好樂子瞧。”
“不如到時候合夥綁了,送去給禁神教派,換點賞錢花花。”
“佛祖在上,諸位道友為何如此殘忍?那夫婦之子,老豬我白日見了,與我佛有緣,極適合去我豬佬廟,當一尊肉身佛,雖無法動彈,好歹能吃飽飯,下場總是比被禁神教派拿去分食了要好得多。”
最後一句,顯然出自朱枚。
他實力最強,勢力也大,一句話直接噎得的其餘食客不敢再多嘴。
好在此時,院門被紅豆打開了。
崔媛、司空年、陳蒼鹿等等食客瞧見李漁這個快死的廚子,竟然還給自己購置了一位這麼好看的機械女仆,不由得都露出驚愕來。
正要調笑一番,目光很快被李漁吸引走了。
他就站在廚房門口,一邊完全放開壓製,一邊則對著眾食客開口道:
“諸位!”
“請直接入席吧,靈食菜式,很快便好。”
“在那之前,諸位自便。”
話罷時,李漁身上異狀又開始一一冒出。
這次,他沒有再剁自己,而是飛快回轉廚房,無比專注的,開始正式烹飪那一道道非同一般的靈食。
而一眾食客,也無一個老實聽話的。
進來之後各自就在院中占了個位置,隨後光明正大的往廚房裡看。
原本按照超凡世界的規矩!
同道施術時,不得窺視。
尤其“菜人”這個序列,不管是手段本事,還是所在途徑的勢力,都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