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或許會問,既然有毒,那為何會做釉上彩這種瓷器?
一個字,利。
上釉前上彩的釉下彩瓷器在燒製過程中會導致出現各種變故,而上釉後上彩的釉上彩的則較為省時省力,不但釉麵光潔好看,出瓷率也大有提高
總之就是好看,但不中用,所以雖然帶毒,卻成了那些黑心匠人斂財的好手段。
是以,葉青釉說出口之後,便有些直敲腦殼的後悔感,也明白自家老爹應當是不會同意
“行。”
兩夫妻本就隻聽葉青釉的話,尤其是在見過閨女的瓷器在夜市上受人追捧的盛況之後,更是葉青釉指哪打哪,說一不二。
葉青釉心中原本就在想著釉上彩帶毒的事情,頗為猶豫,一聽葉守錢這平日裡處處為他人著想的老好人竟答應的這麼乾脆,不由得吃驚道
“阿爹,不攔我?”
葉守錢聞言撓了撓腦袋
“左右不過是本錢高些,攔你做什麼?隻要時間夠,不耽誤其他小瓷件兒出窯的話,這麼做也沒啥。”
自家閨女以低價賣瓷,一定是舍不得瓷器,想出了彆的法子,他又何必做阻攔呢?
葉青釉吃驚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葉守錢,這才終於確定了另一件事——
此時的人,好像是不知道釉上彩的瓷器是帶毒的!
不過好像也能理解,重金屬中毒本就難知曉原因,更遑論是在醫學檢測手段並沒有那麼先進的時代。
哪怕是中毒,估摸著也不會聯想到瓷器上
在葉守錢的眼中,估摸覺得釉上彩的瓷器就是比較廢時廢料,不適合走大眾路線,加之手受傷了之後不好瞄紋繪彩,原先這才沒有選擇做釉上彩。
不知道有毒,那是不是可以
不!
做人不能,至少不應該如此。
縱使賺富可敵國的錢,可要是每個銅板上都纏繞著怨魂,那又有何意義呢?
可,難道這批瓷器就這麼舍棄掉嗎?
葉青釉想了又想,還是咬牙道
“阿爹,咱們還是得做一批釉上彩。”
“你放心,我心中有打算,這批瓷器我另有用處,絕對不會害人。”
葉守錢與白氏聽得滿頭霧水,白氏雖未聽懂,不過還是輕聲哄道
“什麼害人不害人的,很多人也做釉上彩,想要價賣的高些的匠人幾乎都做過,隻是費時費力,又難賣出高於本金的價,這才慢慢不太做了”
葉青釉沒有細說著瓷器的事情,也知自己將釉上彩帶毒的事情說出去估計沒有什麼人會信服,索性拉著老爹又重新購置了一批新釉與顏料,這才重新投身在製瓷大業之中。
葉青釉先是將夜市裡平常賣的十分不錯的各種小動物捏塑教給葉守錢,確定老爹十分上手後,這才坐下細細描線繪形。
父女倆對坐著乾活,過了一會,葉青釉實在沒有忍住,放下了瓷器出聲道
“阿爹看我十幾次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葉守錢有些猶豫
“爹想和你一起描彩吧。”
葉青釉挑眉,還沒出聲,葉守錢就道
“爹想試試左手。”
左手左手!
原先葉青釉勸老爹換掉常用手,葉守錢竟然聽進去了!?
葉青釉大喜,連忙給葉守錢遞了筆,學左手繪彩自然沒有那麼容易,葉守錢連試連敗,可十幾件後,落筆穩健,染紅順著齊沿一筆而過,半點也沒有暈染與抖動!
自家老爹的天賦,居然有如此之高!?
葉青釉心中激動,卻聽葉守錢又歎了一口氣
“不行,不對。”
這話倒不是葉守錢胡說,而是他用左手上彩時,並不是像普通左撇子一樣,能夠用左手寫下右手能寫的字而是整個繪彩都是相反的,而且怎麼也試不會正向!
甚至包括落款字體,全部都是一氣嗬成的鏡像字!
葉青釉神色變化,壓住了葉守錢準備起身的肩膀,葉守錢一站未起,神情落魄中亦有些難堪
“阿爹原想幫幫你可,可這唉!”
“連落款都落不正,哪有人會買這樣的東西!”
歎息聲中,葉青釉終於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阿爹,你信我嗎?”
葉守錢不假思索
“當然!”
葉青釉舉起那繪有絕無僅有的繁複花紋的瓷盞,輕聲道
“有時候,倒也不必一味附和彆人的眼光,得讓彆人來捧你。”
葉守錢一時間有些沒有聽懂,但葉青釉的心中卻是一片驚濤駭浪——
左手繪彩,全部鏡像,這怎麼不算是一種天賦呢?
彆人想仿甚至也仿不來!
葉守錢少年時學會跳刀,右手傷了之後,單靠左手竟然還有創新,這怎麼不能算是上蒼垂憐?!
人家才是天生的天命之子!
她都不敢想以後若是葉守錢能用左手跳刀的話,那些無可仿造的逆紋瓷器該有多特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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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守錢被自家閨女聲聲勸導,突然又有了些信心,幫著葉青釉做了些好銷路的小瓷件兒,又鼓起勇氣繪了些釉上彩,最後甚至又嘗試了幾年不曾試過的跳刀絕技
隻是這幾年的生疏,以及時間的緊迫,廢了好些瓷胚也沒有做出好泥胚。
不過哪怕是如此,葉青釉也對自家老爹有了莫大的信心,連乾活的動作都有勁了不少。
父女倆悶頭苦乾,三天後,如期開窯,新泥果然成果頗豐。
兩三百件的大大小小瓷器儘數被擔到了鎮上租住的宅院裡,新宅院果然氣派寬闊,地段甚好,而且沒了什麼潑皮婦人的痕跡。
一家子將瓷器放下,白氏就在宅院裡穿梭忙碌,想像上次一樣將布條塞入稻草中,卻被葉青釉阻攔了一手
“阿娘,咱們這回的瓷器比上次好,我不準備將之放在稻草裡抽盲盒賣了,咱們前次不是買了塊好布頭嗎?你快去將布裁成巴掌大小的小布,我等會有用。”
白氏有些猶疑,不過還是沒有多問,在天黑之前將上次所剩下的布頭全部裁成了巴掌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