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神鋒寶劍發出嗡鳴的響聲,在天祈手裡嗦嗦亂顫,天祈把握不定,“颼”的一聲,寶劍脫手飛出,繞著天祈的身子盤旋了兩圈,瞬即直飛上天,猶如蛟龍翔空,不片刻便沒入了雲中。
天祈仰頭上觀,隻見彤雲裡磷炎翻滾,雷光交織,就好像萬千金蛇蜿蜒盤動。轟隆隆,砰啪啪,此時的雷聲雖不響亮但卻甚是密集,一陣接著一陣不斷傳下。
天祈定睛上望,一動不動,平靜的麵容就好似一尊石像,又好像癡呆了的傻兒,隻那碧綠油油的眼睛仍顯犀利。
過了一陣,雷聲緩隱,電光漸息,彤雲慢慢消散開來,一束金色的光芒從天頂照下,直射天祈的麵目。天祈的身子瞬間籠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華之中,看那光芒來處,正是神鋒寶劍所發。
天祈受光芒所射,眼神漸漸變的柔和,眼中的綠光也黯淡了不少,他隻感覺整個身子暖洋洋的,似是經曆了隆冬之後初受春陽照射一般,極是舒適。
倏忽間,他的腦海裡出現了一片奇景,而他自己正置身其中。
在一處美麗的山穀,周圍山青樹茂,百花盛開,落英繽紛,芳草鮮美。彩蝶傍花而舞;梅鹿踏青而走。樹上鳴鳥間關,樹下野兔挖洞。鮮果懸枝,鬆鼠忙采果;蜜桃嫩嫩,猴子閒摘桃。歡竄蹦跳,攀枝爬樹,小獸嬉鬨,也不驚人,時來圍著天祈的身子打轉。
在左邊,一條丈寬的溪流緩緩流淌。溪水旁,翠柳傍岸,青枝拂漪,水中的小魚時不時的躥跳起來口銜柳葉。天祈隻覺得空氣清新甜潤,使之倍感精神,向前走去。忽然,一隻棕毛小猴從樹枝上跳下,拉著天祈的手咧嘴而笑。
天祈一抖精神,清醒了過來,隻見自己手裡正握著神鋒寶劍,眼前的景象一片荒蕪,屍橫滿地,而自己仍處身在牛頭山之中,詫異自言道:“我……我這是怎麼了?剛才那是……我又回來了。”
此刻他已經恢複如常,眼中的狠戾綠光也已消沒,麵色也不再僵死,天空的烏雲也已儘數消退。嬌紅的豔陽高掛在藍天之上,碧空如洗,隨風飄動的幾朵白雲將這湛藍的天空點綴的更加美麗,隻是地麵的這副慘景卻和這美麗的天空極不相稱,屍積如山,血汙滿地,劍斷棍折,滿目瘡痍,有的人已被砍殺的支離破碎,麵目全非,全辨不出人樣了,就連馬匹也難逃厄運,斷臂殘肢到處都是,實是慘烈至極。
天祈望著這副慘象怔了片刻,忽地一抖機靈,叫道:“一一。”快步向前跑去。
他之前因大受刺激,心生悲憤而催醒了體內的魔族血脈,戾氣深重導致神鋒寶劍的至正之力難以壓製,又因神鋒寶劍認他為主,反被他的魔性壓製了正義的力量。這時他已將地郾城的那些人儘數殺去,心裡的憤怒潛移默化地得到了宣泄,魔性漸消,神鋒劍的純正之力反又壓了回來,他這才能清醒過來。
不過對於眼前的一切他有些恍惚,既感到驚詫又極是憤慨,他隻記得他剛才渾身燥熱難耐,心亂如麻,好像失去了控製一樣,但對於而後的事情卻不記得了,隻模糊知道這些人似乎全是他殺死的,而是如何殺死的他卻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記憶斷續在一一死在他懷裡的時刻,踏著滿地的死屍快速尋到一一身邊,看著這躺在地上緊閉著雙目的可愛少女,天祈隻感覺心裡一陣酸楚,悲上心頭,禁不住兩行眼淚又簌簌滾出,喉頭滾動了一下,慢慢蹲了下來,撫著一一的臉頰隻覺得心裡似有萬蟲噬咬,其痛楚難當真是難以名狀。
正在他悲痛之際,突然聽到一聲咳嗽,扭頭瞧去,見古銘躺在不遠處,站起身來快步跑了過去。見古銘未死,臉上稍露喜色,問道:“前輩,你怎麼樣?”
古銘緩緩搖了搖頭。
天祈蹲下身,扶他靠在一塊青石上,道:“前輩,我來替你療傷。”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來。
古銘擺了一下手,道:“沒用的,不用再麻煩了。”
天祈道:“有用的,這藥是我師傅給的,你吃了一定會好的。”
古銘道:“我肺藏已損,就是吃仙丹也無濟於事。”
天祈心裡難過,低著頭抽噎了一下,道:“前輩……”一時不知該能說什麼。
古銘道:“小兄弟,你也不必悲傷,這都是我們的命數。”
天祈眼淚撲簌簌的直下,說道:“前輩,你彆說了,我還是給你治傷吧。”
古銘搖頭道:“沒用的,我自己的情況我清楚,在我臨死之前我要送給你一樣東西。”
天祈道:“什麼?”
古銘道:“我雖然是低等妖精,但我這千年道行卻也不能浪費。”說著悶“哼”一聲,胸口鼓伏,從口中吐出一顆紅滴溜溜龍眼般大小的圓珠來,瑩瑩泛著紅光,懸浮在身前。
古銘接在手裡,說道:“這就送與你吧。”
天祈微微一怔,道:“這是……你的元丹?”
古銘道:“不錯,那些人千方百計想得到它,終是沒能如願。”
天祈道:“這,我要這……”
古銘道:“你吃下它,對你自有益處。”
天祈將元丹接過,怔怔的瞧著,心道:“這是前輩的心意,他不想他的千年修行毀於一旦。”
古銘道:“快吃下去,見風久了靈力便會消散。”
天祈目光湛湛的望著古銘,點了點頭,將元丹吞入口中,瞬即臉上罩著一層淡淡的紅光,隻覺得全身暖烘烘,絲絲熱氣如汩汩細流一般流向全身各個角落。
過了小片刻,微熱的感覺消去,身體又恢複如常,但相較剛剛身體似乎有些不太一樣,天祈心掛古銘的傷情,也顧不得思考究竟有何不一樣之處。
古銘微微一笑,道:“這老夫就放心了,就是死我也可以瞑目了。”
天祈道:“前輩,你有什麼事要晚輩去做嗎?”
古銘緩緩將手伸進懷裡,掏摸了片刻,拿出一張老舊的羊皮出來。
天祈一怔,道:“前輩,這是……地圖?”
古銘道:“這正是那‘大地之脈’的一份殘圖,數十年前我無意中得到的,現在也送與你吧。”
天祈道:“可是,我要這有什麼用呢?”
古銘輕咳了一聲,道:“不管有沒有用,你先將它收好就是。”
天祈接過舊羊皮,依言折疊好揣在了懷裡。
古銘歎道:“唉!隻是可憐了這些狐子狐孫,他們……”說著再說不下去了,老眼布滿了淚水。
天祈見古銘傷感心裡也甚是難過,低著頭默默垂淚。
過了片刻,古銘長舒了一口氣,道:“天地有仁而人卻不仁,惜哉,痛哉。”說罷身子一歪,靠在了青石上,已然氣絕。
一時間,天祈心裡莫名萬狀,五味雜陳,瞧著古銘那蒼白的毫無血色的麵目內心實是傷痛到了極點,悲中交痛,痛中交悲,而在這悲痛交集之中更多的是一種熾熱的憤恨。
忽然,古銘的身體漸漸生出一層白色的光華,身子驟然縮小,化作了一隻蒼毛老狐。
天祈知道這是真元耗儘現出本相的結果,也不驚怪,隻是一時間覺得心裡空牢牢的,好似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站起身來,仰頭向天,感覺此刻的太陽紅的實在有些刺眼,顫著聲音長長歎了一口氣,望著遠方的山川怔了好長一陣。喉頭發堵咳了一口濃痰,回身向後走去。
蹚著滿地的死屍,踩著沾滿血汙的鋼刀,一隻隻死去的狐狸隨處橫躺,斷肢少臂,慘不忍睹,忽見一隻通身雪白的白狐夾在死屍中間,天祈黯然神傷的瞧了一陣,眼眶濕潤,又流下了幾滴眼淚。
茫然四顧,見左近一隻毛色淡黃的狐狸伏在一頭胸口插著一把鋼刀的灰狼身上,而那狐狸略略鼓起的小腹更讓天祈心裡“咯噔”一跳,吞咽了一口苦水,自言自語道:“意蓉姐就要做媽媽了,她是要做媽媽的,可她再也看不見孩子的麵了。”語聲哽咽,淚珠在眼眶裡著打轉。
又見右邊一頭沒有頭顱的死狼直挺挺的側躺在地上,那狼頭隻離它不足三尺遠,雙眼猩紅,飽含狠戾,而那狠戾之中似又有無儘的不甘。
天祈掛在眼眶裡的淚珠滾了出來,順著臉頰直流到下巴尖,“噗踏”落在了胸前的衣襟上,對那死狼道:“你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誰都比不了你。”扭頭向一一的身邊走去。
愣愣的瞧著一一的屍體怔了一會,忽地心頭一熱,再也按捺不住,扯著嗓子大聲吼叫:“啊——,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死他們,為什麼……”愛啃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