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欣悅微微一怔,詫異道:“消滅你?”突地抖了個機靈,這一下隻駭的她魂出九竅,雙唇打顫,幾欲快說不出話來,攪舌不清的道:“你……你……你是……鬼……鬼魔。”
那人冷冰冰的道:“哼,鬼魔,這名字聽起來倒挺貼切。”
這黑袍之下的正是諸人口中所說的鬼魔,天祈的猜測倒一點沒錯,正是他將蘇欣悅攝了來,不過他卻出奇的沒有立時要了蘇欣悅的性命。
蘇欣悅道:“你抓我來乾什麼?你……你要……你要……”
她本想說“你要吃了我”,可這“吃了我”三個字卻無論如何不敢說出口,她害怕一旦說出,這鬼魔當真便立即吃了她。
隻聽那鬼魔道:“我問你,跟你一起那三個人是什麼人?”
蘇欣悅道:“你是說天祈,唐玉,還有月靈?”
那鬼魔道:“我管他們叫什麼,你隻告訴我他們是什麼人?”
蘇欣悅道:“我……我不知道。”
那鬼魔身子前趔,道:“什麼?你跟他們一起的會不知道?”語氣已十分不善。
蘇欣悅心裡極怕,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剛認識他們的。”
那鬼魔道:“看來你這小丫頭也不老實,你就不怕我捏死你?”
蘇欣悅嚇的身子亂顫,大駭之下竟生出了幾分膽氣,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嘛,你憑什麼捏死我?”
那鬼魔倒為蘇欣悅的舉動一愣,冷聲道:“我殺人還需要理由嗎?”
蘇欣悅道:“怎麼不需要?我又沒得罪你,你憑什麼殺我?”
那鬼魔道:“你們人族個個該死,我想殺就殺。”
蘇欣悅道:“我又不是壞人,怎地就該死了?”
那鬼魔道:“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這好人壞人誰又說的明白?”
蘇欣悅道:“當然能說明白了,壞人自私自利,濫殺無辜,不擇手段,專做壞事,嗯……應該就這些。好人是專做好事,有情有義,為世間蒼生著想,恩澤布於天下,仁德傳於四海,萬人頌揚,還有……總之很多很多。”
她這話也是聽她父親所說,這時掐頭去尾的斷斷續續說將出來,聽著倒是大有道理。
但那鬼魔卻甚是不屑一顧,哈哈大笑道:“你一個小姑娘懂得什麼恩德仁義,這隻是那些虛偽之人的托詞,全都是屁話。什麼有情有義,更加狗屁不是,全都是廢話,全都是騙人的謊言,全是那些虛偽小人說的話,這種人個個都該死。”
說著幾乎是用咆哮的聲音喊出,似是懷了滿腔的憤恨和怨怒,想要一口氣將這股怨恨發泄出來,嘶戾的咆哮聲震顫的整個石窟一陣尖響。
蘇欣悅被他這近乎癲狂的舉態嚇得不知所措,瑟瑟亂顫,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過了一陣,看似那鬼魔的心神好像平靜了下來,不過嘴裡依然喋喋不休的怒聲謾罵:“小人,偽君子,卑鄙無恥,不得好死……”語聲中既帶著極儘的怨恨,又像是帶著無限的委屈。
蘇欣悅聽著奇怪,她雖當韶齡,少更世事,但由於家身的緣故也算有些見識,覺得這其中大有由頭,這鬼魔似是與人結下了難解的怨仇,看似還像是受到傷害的一方。鼓了鼓勇氣,壯著膽子問道:“其實……你不是壞人對不對?你是有委屈的,你……你也不想害人。”
那鬼魔厲聲喝道:“你胡說什麼。”
蘇欣悅不由的後退了一步,顫聲道:“你……你不要這麼凶嘛,我感覺得到的,你……你受過傷害對不對,能不能說給我聽聽?”
那鬼魔不禁為蘇欣悅的言語所動,自他曆世以來,所殺傷的人命何止數千?可那些人不是當場嚇死,便是磕頭求饒,似蘇欣悅這般從容說話的他倒是頭一個見,雖然語氣中仍難掩驚駭,但這份膽氣足以讓人佩服。
他痛怨久積,從未與人說過,也無人可說。這時蘇欣悅相詢,他倒想一訴腸中疾苦,說道:“小姑娘,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你要不要聽?”語氣較先前已和緩了許多。
蘇欣悅也稍稍寬了點心,道:“你說吧,我聽著呢。”
隻聽那鬼魔道:“很久很久以前,有兩族人展開了一場浩大的戰爭,在這場戰爭中,有一個男子和一個女子相戀了。他們分屬於不同的陣營,他們都知道這是一種禁忌,可他們兩個為了在一起,仍然打破了這個禁忌,避開了所有人,隱居在了一個沒人知道的山穀裡。那裡美麗,恬靜,舒適,溫暖,四季花開,常年如春。小姑娘,你說這樣的地方好是不好?”
蘇欣悅點了點頭,道:“自然是好了,怎麼?世上還有這樣的地方嗎?”
那鬼魔接著道:“當然有了。他們兩人無憂無慮的生活在那裡,開心,快樂,自由自在,不用理會人世間的紛爭。品茗賞花,彈琴唱曲,當真是無拘無束,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
蘇欣悅少女心動,富於遐想,聽這鬼魔如此說道,不禁神魂具往,似是已飄到了這樣的一個所在。
隻聽那鬼魔接著又道:“可是有一天,那個男子卻背棄了他們的誓言,用法術將那個女子獨自一人封印在了山穀裡,狠心的離她而去。等那女子再次醒來的時候,世間已經過了幾千年,物是人非,滄桑變幻。
幾千年的時光,那個女子就這樣一直沉睡著。在那女子醒來以後本想去找那個男子討一個說法,可那個男子已榮登極高的尊位,那女子又如何見得到他?於是那女子越想越恨,越想越惱,終於積怨成疾,離開了人世。小姑娘,你說這樣的一個人,他是不是一個卑鄙無恥的虛偽小人?”
蘇欣悅咂了咂嘴,愣愣怔怔的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那鬼魔喝道:“你怎麼不說話?”
蘇欣悅滾動了一下喉嚨,顫聲道:“應……應該……是吧。”
那鬼魔厲聲道:“應該是?他難道不是嗎?”
蘇欣悅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他可能有什麼苦衷吧。”
那鬼魔怒道:“呸,狗屁的苦衷,他不守承諾,拋棄愛侶,不是小人又是什麼?最可恨的是在那女子死後,那個男的居然不肯放過她,讓她受了近三千年的煉獄之苦,你說,這種人該不該死?”
蘇欣悅見這鬼魔突又變得乖戾,心裡害怕,道:“你說他該死,那就該死吧。”
那鬼魔又道:“他當然該死,這就是你所說的仁義道德之人。小姑娘,我問你,他算不算是好人呢?”
蘇欣悅不敢再回答他的話,道:“你剛才說的人,是你自己吧?”
那鬼魔冷笑一聲,道:“你猜到了?”
蘇欣悅道:“這誰能猜不到,那你說的那個人,不就是你丈夫嗎?”
那鬼魔冷笑道:“哼,丈夫,他根本就不配。”
蘇欣悅道:“其實你也沒必要這樣恨他的,人們不是常說:小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我爹爹媽媽也經常吵架的,可他們吵吵沒多久就和好了,你乾什麼一直這樣記仇?”
那鬼魔怒道:“呸,敢這樣和我說話,你爹爹媽媽算什麼東西,你竟敢幫著那負心賊。”
蘇欣悅道:“我沒有幫著他,我隻是實話實說,你難道不喜歡聽實話?”
那鬼魔道:“狗屁的實話,我萬年的深仇大恨,豈是你三言兩語就能說好的?”
這鬼魔的話確實不錯,若按她所說,她遭受愛人背叛,身負萬年深仇,豈能是蘇欣悅三言兩語就能說解得開的。不過蘇欣悅危難臨頭,心想著如何才能保全性命,不敢再言語無狀,得罪了她。但她也著實對這鬼魔起了一絲憐憫之心,她雖然年輕識淺,更沒有什麼感情經曆,不過從這鬼魔的語氣中也能聽出,她內心背負的委屈當真是大如山嶽。
突然來了好奇之心,問道:“你乾什麼要遮著臉?能不能揭下來讓我瞧瞧你長什麼樣?”
那鬼魔微微一怔,道:“你要看我樣子,你不害怕嗎?”
蘇欣悅其實心裡極怕,但她卻故作泰然,微微一笑,道:“我聽你聲音很好聽呀,所以我想你應該也長得很好看,我就想看看你的樣子。”
那鬼魔見蘇欣悅天真嬌俏,活潑灑脫,莫名的覺得與她十分投緣,不禁想起了幼年時的自己,說道:“好吧,我就讓你看看我的容貌。”掀去頭上的鬥篷,揭下麵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