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沒有再去偏房,而是回了閣樓上去。
天已經涼了起來,閣樓確實不好再繼續住下去,可他難得生出逃避的念頭,離她稍遠些,好似那些平靜不曾被撕破。
他常用的東西都已經撤走,閣樓空空蕩蕩,他坐在鏤空窗邊時,仍舊下意識往窗外看去。
他也記不住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這樣的習慣,但他清楚的記得,有一日她不在屋中,分明他應該一切如常,可窗外的任何一點動靜都能牽動他的心緒,惹得他頻頻向外望去。
窗外每一次的空蕩都讓他心中泛起些不易察覺的失落,失落一點點堆積,直到終見妘娘身影才終於一口氣卸下來,驟然的輕鬆與安心惹了他的警覺,也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躁動的心緒是因她牽絆而起。
如今的矮房也是空的,分明他已經一步步將人哄到正院裡去,分明已經一點點誘著她哄著她,將她穩住,趁著她猶豫的空檔將她留下來,可她的決心半點沒動搖。
彼時腳步聲傳來,隨侍硬著頭皮擅自上了樓,為他遞了一件外裳:“家主,天涼了,還是回正院罷,葉聽姐姐說夫人不吃不喝,安胎藥也給倒了,要不……您去勸一勸?”
早有預料的事,裴涿邂並不意外,也沒有動身:“等宣穆下學回來,把他送去夫人身邊。”
隨侍領命退下,正院之中的蘇容妘此刻也冷靜下來。
飯不能不吃,畢竟身子是自己的,總不能說日後要走的時候餓的連跑都跑不起來。
隻是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子又動了氣的緣故,她儘力往下去咽,可腹胃裡又往上來頂,實在是難受。
但安胎藥是萬萬不能再喝了,大抵還是女子學千金科更為高明些,那女醫給她施過針,到現在她都一直未曾覺得小腹墜痛或者見紅,就這般拖延著,莫非這孩子真能稀裡糊塗保下來?
正思索著,宣穆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娘親,娘親你在裡麵嗎!”
從門外透過來的光亮,她明顯能看見宣穆的身影投在上麵,不大的手拍在門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她急步起身到門前,語氣裡儘染焦急:“你怎麼過來了,可有人傷你?”
“沒有沒有,我一下學就被帶了過來,這……這到底發生了什麼,是裴姨父關了你是不是?”
蘇容妘心裡一驚,彼時葉聽的聲音傳了進來:“夫人,您用些飯菜罷,一直不吃小郎君也會擔心的。”
蘇容妘明白了,這是裴涿邂為著讓她吃飯,故意的。
她咬了咬牙,看著麵前宣穆的影子,心上仿若被撕扯著。
“我這邊沒什麼事,你且放心,聽話會房中讀書去,娘親等下去看你。”
宣穆急切的拍門聲停了下來,他又急又怕,微顫的語調傳了進來:“真的嗎娘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為什麼要關這你?我、我去找他,讓他放你出來!”
蘇容妘眉心猛跳,急著喚住他:“你彆去!”
她儘可能冷靜下來,用平常的語氣:“大人的事你彆摻和,他既是沒把你如何,此事便跟你無關,你老實讀書、老實休息,等我出了再去看你。”
宣穆聲音裡染上哭腔,似是想起了當初被殺手強綁來京都的恐懼:“娘親哄我是不是?他們都是一樣的壞,都要關著娘親。”
蘇容妘生怕他再說下去惹惱了裴涿邂,聲音不由得嚴厲了起來:“娘親說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
宣穆哽咽著,眼眶已經泛紅,但卻倔強著不甘心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