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來去如風,獨留蘇家陷入一片忙亂之中。
她做事時無人敢反抗,走了以後蘇家反應過來的人具在竊竊私語,孫氏仍舊是滿臉都是淚,哭的連站都站不直,即便是身側有兩個丫鬟攙扶著,也險些要跪到地上去。
蘇父麵色亦是難看的不行,黑沉著一長臉對著府中上下吩咐道:“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將縣主的禮收入庫房中,今日的事半個字都不許向外透露!”
堂中所有下人齊齊應了一聲是,倒是孫氏一副恨恨的模樣,俯在棺槨幫,看著蘇容嬋已經了無生氣的模樣,捶著胸口自責不已。
蘇父忙揮退所有下人,急步走到孫氏身邊一把扯住她:“你可看好了,那是皇家的縣主,咱們家根本得罪不起,她想做什麼咱們也攔不住,她今日帶了禮來,你就全當她是來吊唁咱嬋娘的,趕緊把你這副模樣收起來!”
孫氏一手撐著棺槨,一手扯他的袖子:“我能不知曉那是縣主嗎?若是旁人,我定要一頭碰死在這,全了嬋娘身後的體麵,可我不還是念著你,念著咱們淮儘?”
她聲音都啞了:“我現在隻想為嬋娘哭上一哭,這還不行嗎?”
蘇父看著妻子的模樣,因為她還算懂得大局而暗暗鬆一口氣,念著是她將女兒勸的不在抵抗,老老實實咽了氣,便也讓她儘情傷心去,把整個靈堂全留給她。
蘇府安生把縣主的無禮給受了去,甚至縣主離開時,還叫小廝跟在她一行人後麵,麵上堆著笑畢恭畢敬將人請了出去。
待縣主出門上了馬車,麵上才終於敢露出些旁的神色。
那棺槨之中躺著的才是裴蘇氏,那是不是說,蘇容妘如今要麼還在裴涿邂手中,要麼便是真得如同裴府給學堂遞過來的消息一般,同宣穆一起離了京都。
是留是放還是暗殺,如今她根本想不出旁的頭緒來,隻能叫人將馬車駛回縣主府去,一切從長計議。
隻是突然造訪蘇家的事自然瞞不過裴涿邂,看守蘇家的人遞過來消息,便說了縣主開棺看屍一事。
他不由得眉心蹙起:“叫人看著縣主府,免得再生什麼事端。”
隨侍領了命令,隻是在要退下時,裴涿邂喚住了他。
“妘娘那邊如何了?”
他聲音很輕,似是怕聽到什麼不願聽到的答案。
“那邊已經派人將夫人送了回,隻是到夫人與那賊子見麵之地,夫人便叫那些人全部回來,不準再跟,他們不好違逆夫人的意思,所以——”
所以隻能聽話撤離,讓他再不能知曉她的行蹤。
裴涿邂輕輕笑了一下,頓有種自食惡果之感,若說放手,他哪裡能放的心甘情願?
隻是連著最後一點保護她都不願意留在身邊,她是怕他會害那個姓沈的?
他斂眸,沉聲吩咐著:“那便留著人守在那屋舍之中,若是夫人遇到什麼難處來尋人,儘數聽夫人安排。”
隨侍應了一聲,聽著主子吩咐,將命令傳達下去。
隻是屋中獨留下裴涿邂一人時,他倒是免不得品嘖起縣主行徑。
處聽時,他隻以為縣主是念及舊恨,這才聽聞蘇氏女離世的消息親自過去,可細細一想,她為何會對妘娘有這般大的仇怨,甚至還開了棺槨,確認裡麵的人是不是妘娘。
她究竟是想確認妘娘生,還是確認她死?
裴涿邂眸色漸深,將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恐漏下了什麼,便叫人將縣主一家自妘娘入京開始,究竟都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一一探查一遍。
窗外的風一個勁地吹打著紙糊的窗,今日的風又大了起來,似悶一場混著雪的雨,讓這天連帶著冷上好幾分。
蘇容妘慶幸之前在裴府之中,提前為宣穆準備了不少過冬的衣衫,如今儘數裝在了馬車之中讓他帶走,加之他一路向南,定然是不會比京都冷的。
倒是她自己,小產過後身子到底是比從前要虛弱些,最明顯便是覺得如今要更畏寒些。
她靜坐在木屋中,這裡似隻是專程尋來讓她與阿垣見上一麵的,將她送走後,所有人回到了該去的地方,此處再沒有半點來過人的跡象。
蘇容妘抬頭看著宋珹,有些懷疑:“你當真給阿垣他們遞了消息?”
宋珹原本憂心裴家的人會在暗中一直跟隨,怕會暴露弟兄們藏身之處,到了這木屋便不肯再繼續走,幸而蘇容妘將那些人都勸回裴家去,他這才鬆口。
此刻他抱著劍立於門前,視線緊緊盯著外麵的情況,生怕稍有不察那些尾巴便重新追上來。
“怎麼,你還要我怕我通風報信?”
“不是。”
宋珹稍稍側眸,低聲否認。
停頓一瞬,他才緩緩開口:“我想信你,但我們通信的法子不能告知你,畢竟你和裴——”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似是覺得後麵要說的話略顯刻薄,便也轉了畫風:“你我回來怕是沈郎君又要發愁,且等一等他罷。”
蘇容妘靜坐在床榻上,一時間似被他下意識開口的話給撞到了心口,讓她頓時沒了底氣。
她與裴涿邂的事,怕是難以瞞住阿垣身邊的人,阿垣知曉她的難處不會在意這些,但他身邊的人可會也這樣想?
他曾說過有人與他意見不同,當初世子出事後阿垣能將人統領起來,甚至用五年時間逐步成事,定費了不少功夫,那些與他意見相左的人,是不是就等著機會,要將統領的權利從他身邊奪走?
那她這個曾在京都大員身邊待過的人,跟在阿垣身邊,怕是會讓阿垣十分為難。
蘇容妘免不得猶豫起來,她是不是不應該跟在阿垣身邊?
可這個念頭僅僅生出一瞬後,便被她給壓下去。
阿垣哪裡還有以後?他身患重疾,即便是真被奪了統領權又如何,他的時間哪裡能被分在這種事上。
她甚至懷疑,連他口中的半年光景都是假的。
正是胡思亂想至極,宋珹突然回頭喚她:“妘姑娘,隨我一同去見沈郎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