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
又是七天的時間。
晉北、前敵總指揮部。
方立功等一眾作戰參謀們麵麵相覷。
小聲討論著戰場情況。
“目前各部隊已經到達了指定位置,黃煥然已經數次來電催促.”
羅衛國想不明白:“可鈞座卻遲遲沒有下達作戰命令,這是為何?”
不遠處。
楚雲飛已經保持呆坐在作戰地圖前十分鐘。
沒有和任何人交流。
這次沉思的時間比之前還要久很多很多。
羅衛國、張大雲、趙鵬程等人均是將目光看向了方立功。
方立功作為他們當中最了解楚雲飛的人。
此時也是一頭霧水。
他一臉苦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解釋道:“我現在也搞不清楚狀況。”
隨後轉頭看向了楚雲飛的副官趙鵬程:“鵬程,你們去前線之後,鈞座有什麼奇怪表現嗎?”
趙鵬程認真回憶了一番。
一周之前他們確實去了前沿指揮部呆了幾天。
這幾天楚雲飛除了拉著錢伯均下象棋之外。
基本上也就是去一線視察。
和基層指揮員、戰士們見見麵。
提振一下士氣。
一切如常。
這麼想來的話。
確實是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啊。”
趙鵬程撓了撓頭。
張大雲轉換一下思路,而後接著問道:“那有沒有什麼對當下不滿意的地方呢?”
趙鵬程認真思索了一下,而後回答道:“楚長官似乎對我們的作戰兵力以及彈藥、炮彈儲備數量不太滿意,認為如果日軍在二線部署重兵並且反擊的話,很有可能會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重兵?”
方立功眉頭緊皺:“難不成是擔心日軍的騎兵和裝甲部隊?”
“一年前,正太路會戰。”
“日軍的騎兵和裝甲部隊曾遭到過重創(戰報視角)”
“日軍若是有意補充的話,確實有可能會給我軍造成不小的威脅。”
羅衛國點了點頭:“日軍防線外鬆而內緊,一旦我軍全力突破敵軍防線,很有可能和日軍的二線預備隊迎頭撞上。”
“若是日軍的步兵部隊、騎兵部隊,那還好說。”
“可若是裝甲部隊,事情可就難辦了。”
張大雲接過了話茬:“我軍在野戰之中的反裝甲作戰訓練並不算優秀、反裝甲武器也隻能夠依賴直射火炮,很有可能會因此給作戰部隊造成不小的傷亡。”
幾人正說話間。
周衛國在一名於正豪(軍官訓練團,和林譯等人同時補充進隊伍)這位作戰參謀的帶領之下走進了前總指揮部。
“報告、周衛國奉命趕到。”
聽到聲音之後的楚雲飛換上了一副笑臉。
回頭對著周衛國招了招手:“來來來。”
“是!”
周衛國快步走近。
楚雲飛則是迅速指了指大同城北的方向:“大同南、懷仁及周邊地區很適合我軍大部隊展開,但同樣的也適合日軍機械化部隊的發揮。”
“即便是那寥寥無幾的裝甲力量,對於我軍現階段的步兵團而言,也是極大的考驗。”
“我擔心日軍會在大同北至豐鎮、天鎮一線聚集騎兵和裝甲力量,一旦我軍全力猛攻受挫,他們便有可能趁勢發起反攻。”
“你親自帶隊,前往這一片地區偵查,確認是否有敵軍主力活動跡象。”
周衛國點了點頭:“是!”
執行力非常高,轉身就要離開。
“慢。”
楚雲飛接著說到:“衛國,本來我是沒打算讓突擊團參與到本次的作戰之中,但各步兵團的偵查排截至到目前為止,尚未成功滲透敵軍後方,無法確認敵軍具體部署。”
突擊團此前的北同蒲路會戰傷亡慘重。
現如今尚未來得及恢複元氣。
原本八百多號人的編製,現如今僅有三百號人。
在重武器日益增多的現階段。
突擊團這種精銳輕武器攻擊群承擔的責任也將會越來越小。
楚雲飛也開始琢磨著。
是否需要將周衛國所部改建成真正意義上的非常規部隊。
即類似雪豹之中的精銳特工隊。
打造現代特種部隊的雛形。
摸索特種部隊的作戰模式,也算是為以後積累相應的寶貴經驗。
然而。
各步兵團的偵察排、乃至偵察連精銳歸精銳。
但實質上滲透能力要差上很多。
真遇到想用人的時候。
還是需要把周衛國和突擊團叫來。
難以取舍。
周衛國點了點頭。
他自然能夠理解楚雲飛的無奈。
“山城方麵是否能夠進一步的提供情報支持呢?”
楚雲飛搖了搖頭:“一旦出了關外,軍統的眼睛基本上也就沒有多少的作用了。”
“我軍踟躕不前,著急的不僅僅是我們自己,煥然兄和十四集團軍方麵已經催促數次,統帥部方麵恐怕也要承擔不小的壓力。”
“但這次作戰,關乎整個戰區前景,這麼多的兵力一旦出現差池,往後再無核實反攻機會。”
周衛國眉頭微皺。
他很快便領悟了楚雲飛的意思。
同時也明白現如今晉北這八九萬主力部隊的處境。
進。
擔憂敵軍會在二線部署強有力的反擊力量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而如果不打,固守現有陣地。
等到日軍新建部隊組建完成,被動的就成了他們。
現在正是進退兩難的時候。
周衛國後腳一靠,挺了挺胸膛敬禮表態道:“請長官放心,我突擊團一定完成本次的偵察任務。”
“嗯,去吧。”
周衛國走後。
楚雲飛接著安排道:“立功兄,將我軍的顧慮傳達給統帥部,電報發給侍從一處林蔚林主任。”
“另外將炮陣地向前推進五公裡,看看日軍的動向。”
“是!”
方立功聞言立即轉身離開前往機要室草擬電報。
發給林蔚,自然也是因為楚雲飛認為林蔚能夠理解自己的顧慮。
直接發到統帥部的話。
楚雲飛擔心那群高級指揮官即便是擁有相應的分辨能力。
也無法準確判斷出戰場局勢。
最為關鍵的是,他們不一定期待楚雲飛打勝仗。
但常瑞元除外。
很快。
山城方麵。
侍從一處就收到了來自晉北前總指的電報。
林蔚掃了一眼電報內容之後。
便知道楚雲飛想要表達的是什麼。
第一時間邁步找到了常瑞元,並且向其彙報了情況。
常瑞元確實錯誤的判斷這是楚雲飛在向他這個校長求援。
他宛如訓斥自己不成器的孩子一般說道:“晉北反攻之前,也沒和我這個校長商量商量。”
“仗打成這個樣子,現在知道著急了。”
雖然態度不算好,但總歸沒有罵出什麼難聽的話。
常瑞元也僅僅隻是稍微有點生氣,僅此而已。
林蔚站立在其身旁不遠。
見常瑞元不說話之後,隨後才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雲飛年少成名、進行會戰之前難免考慮不周。”
“企圖攜龍城光複大勢,反攻晉北,奠定華北反攻之勝局。”
“現如今,從敵我雙方的戰略態勢,以及十四集團軍近半個月的回報情況來看。”
“整個晉北長城一線的主力部隊,眼下已經是陷入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隻不過,我們無法確認敵軍是否真的在大同以北地區部署了裝甲部隊,亦或者是部署了相應的騎兵部隊。”
常瑞元背負雙手,來回踱步。
雙方的硬實力。
若是從紙麵數據來看的話。
晉北一線的主力部隊在重武器裝備方麵。
甚至還要優於日軍。
輕武器方麵,因為裝備的美械等緣故,輕武器火力也要比小鬼子要強一些。
支援武器方麵更是吊打。
日軍有的,八十八集有。
並且還裝備了大量的迫擊炮等曲射支援武器。
這方麵,則是全方位的吊打。
但步兵部隊不是沒有弱點。
倘若日軍真的在大同以北集結了大量的裝甲部隊、騎兵部隊。
甚至在精銳部隊的伴隨之下展開進攻的話。
很容易撕壞楚雲飛的戰線。
南昌會戰的時候,國軍可是吃過岡村寧次的大虧。
除了南昌城之外,南昌周邊的戰略要地基本上都是岡村寧次的裝甲突擊戰術拿下來的!
“從之前的情報之中看的話,日軍駐蒙軍作戰序列確實有過這樣的作戰部隊、包括他們的前身,作為察哈爾兵團之時,就有過相應的精銳混成旅團。
日寇也將其稱之為小師團。
整體編製,根據情報獲悉。
大約六千多號人。
但卻在編製上麵設置了一個兩大隊製的步兵聯隊。
旅團下轄兩個戰車大隊,戰車大隊裝備的是八九式坦克、九四式裝甲車。
可在正太路會戰遭到我軍重創之後。
就再也沒有在華北地區使用過了。”
常瑞元笑了笑,順著林蔚的話就接著說了一句:“這麼看來的話,雲飛這個臭小子不是考慮不周,他是考慮太周到了。”
他將手中的電報拍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拄著手中的手杖來回踱步。
片刻之後。
他拿起了辦公桌上的電話:“讓雨農過來一趟。”
沒多久。
大約十五分鐘之後。
戴雨農匆忙站在了常瑞元的身前:“校長。”
“戴科長、我們有任何的情報指出,日軍在二線集結了作戰部隊妄圖反撲嗎?”
戴雨農愣了一下:“校長是問贛北前線還是晉北前線?”
“自然是晉北前線。”
戴雨農如實的搖了搖頭:“沒有,我們沒有收到任何的情報表明日軍尚有餘力進行反撲。”
常瑞元已經不再看向他。
卻也沒讓戴雨農離開。
“從敵我態勢來看,日軍實際頗為被動,不管我們是中路突破,亦或者是兩翼包抄,日軍都會應接不暇,我們的兵力、裝備都占據絕對的優勢。”
“也不知道雲飛的顧慮從何而來。”
常瑞元在得到戴雨農的答複之後.
再度轉變了態度。
林蔚對此也是習以為常:“雲飛此時也是指揮著整個戰區的主力部隊,既然雲飛有顧慮,委員長不妨借膽氣與他。”
常瑞元冷哼一聲:“就怕他要的不是膽氣。”
林蔚默不作聲。
見常瑞元沒有繼續發表自己的看法,這才小聲道:“委員長,可二戰區那邊不同九戰區,那邊兵力本就薄弱、得到的支持相較於九戰區少了很多。”
九戰區堪稱舉國之力。
二戰區即便是有楚雲飛搞援助,但比起九戰區而言,還是嫩了一些。
雖然現如今的二戰區重武器數量已經達到了整個國軍總數的二分之一。
可那是楚雲飛自己爭取的。
跟你常瑞元沒什麼關係。
常瑞元主要投入的還是自己的嫡係中央軍。
站在一旁的戴雨農並非不知兵。
不過此時的他像是個聾子和啞巴一般。
並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
而是努力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雖然他知道。
從現如今的角度來看的話。
沒有任何的證據指向日軍在二線部署了裝甲和騎兵部隊。
甚至日軍在九戰區的頻繁動作,側麵印證華北方麵軍不太可能被分配到太多的資源。
他們軍統不是吃乾飯,種種跡象表明暴日已經是強弩之末。
他們的經濟已經接近崩潰!
可萬一呢?
楚雲飛料事如神的名號。
幾乎所有的作戰將領都清楚。
更何況、其本人驕傲無比,甚至可以說是張狂的程度。
若是沒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楚雲飛豈會按兵不動?
至於林蔚、林主任這樣的高級幕僚。
顯然在軍事指揮這方麵要優於自己。
林主任都秉持謹慎態度。
那就更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常瑞元沉默片刻,似乎是做出了艱難的決定:“將那批原定交付九戰區的美國援助加快速度送往二戰區。”
“既然他楚雲飛需要的是膽氣,那就再給他發上一封電報,要求他放手一搏,萬一作戰失利、指揮失當,我亦不會對其嚴懲。”
這批原定交付給九戰區的美國援助。
之前常瑞元交辦的時候。
林蔚就有所懷疑。
認為是其他人想要截獲一批本屬於楚雲飛的援助物資。
而後用於九戰區的作戰之中。
現在看來。
這個人不是何應欽、也不是陳辭修,更不是薛嶽。
正是眼前的這位委員長
委員長對於此次長沙會戰,似乎比他預想之中的還要看重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