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滕德明油光光的大臉蛋子泛起紅光,細長的眼睛也仿佛放射著渾圓的光環!這是一種令張茂林從未見過的表情。
滕德明這種‘痛說家史’般的大段回憶,似乎也激蕩了張茂林的某種情愫,剛才那種難以禁錮的煩躁和焦慮似乎緩解多了。
張茂林似乎是頗有感觸地回應說:
“憑我對守禮這輩子的了解,其實他也不是單獨關照你一個人。老陶就是這屬性,對於那些有追求、有出息的年輕人他都能儘全力扶上馬再送一程。這源於他寬厚而善良的品行,對於自己的所有付出從不考慮回報。難得滕行長有如此深厚的懷舊情節,的確讓我感動。憑你現在的位置,即便談不上是日理萬機,可也是難得有半日清閒啊!”
對於張茂林突然給戴上的這頂“高帽”,滕德明的表情明顯流露一絲尷尬。他皮笑肉不笑回答道:
“哪裡哪裡,茂林兄你言重了!其實,大家彼此都一樣,都是吃興商銀行這個‘大鍋飯’一天天過來的。家鄉觀念誰都有,樹高千尺根亦千尺嘛!隻不過我這人的鄉情意識更濃重一點罷了。這些年無論走到哪裡,我都會時時提醒自己——我是淞陽人。可以這麼講,這次發生的聞祿事件,開始令我很痛心!但聽到後來的情節我又很痛恨!淞陽分行這幾年總是不太平,這次暴漏的‘醜聞’等於是雪上加霜!更讓我無法自慰的是,我向來十分看好聞祿這個年輕人,前年省行進行處級後備乾部選拔,是經過我的極力推薦他才入圍的。況且那次搞的後備人員‘含金量’很高,整體後備數量是按照全省副處級乾部實際空缺指數等額圈定的人選。也就是說在全省轄範圍內,兩三年時間內,這些入圍的後備科級乾部,很快都能全盤提拔到副處級工作崗位上來,以聞祿的工作能力和人脈資源,他指定是在第一批提拔到位的不二人選。可現在呢?活生生的一個大活人轉瞬間煙消雲散了,而且身後又留下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謎團,你說說,我現在的心情——唉!”
滕德明臉上的光澤瞬間秒殺殆儘。
——嗯,妥了。這回差不多快要進入正題了!
張茂林心裡暗暗盤算著,眼角掃了一下滕德明那張肥嘟嘟的圓臉。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窗外遁去了白晃晃的日光,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暗灰色雲靄。所有的光亮消失後,使得房間裡原本熱烈的氛圍很快便黯淡下來。
“老兄啊!如今我們坐在這裡發感慨、談體會、罵祖宗都無濟於事!聞祿的事情已經過去一周多了,下一步就是涉及到具體的善後處理工作。我想這個關鍵環節哪個方麵都繞不過去,必須正確麵對並且妥善處理。這一點,省、市行兩級黨委是必須達成一致的。昨天維信行長告訴我說,這件事情由你牽頭主抓,所以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滕德明的話音未落,眉頭馬上聚起一個深深的“川”字皺紋。
“哦,我的意見?!嗬嗬,我的意見有什麼價值嗎?目前而言,我們市行黨委還沒有定出最後的‘調子’。再說了,我覺得這件事的最後結論還得由省行出麵定奪吧?”
至此,張茂林倒顯得放鬆了。他能夠判斷得出,今天與滕德明的交流決不會是三言兩語的事情。
“這麼說,到目前為止,茂林兄你對此事還沒有一個通盤的考慮和成熟的意見?!果真如此嗎?”
滕德明的這句插話直截了當。
“成熟的意見?嗬嗬,我的行長大人!我這個紀檢書記是什麼位置啊?我的個人意見哪有資格‘成熟’啊?即便是有道理,那最終也得服從市行黨委的決策吧!”
張茂林回答。
“哦?那好,既然如此,那咱們老哥倆就都不用繞圈子拐彎子嘍,彼此開誠布公吧。”
滕德明端起杯,淡綠色的茶水被一口氣汲乾。然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