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仙,除奸,起兵,舉義!
聲如激雷,灌頂醒神。
但一句句話,進入到潘落的耳中之後,統統變成兩個字——造反!
“陳三石,爾敢?!”
大戟營主將潘落厲聲嗬斥道:“你不過二十幾歲,就已經是督師、國公,內閣大學士,朝廷對你恩重如山,你是有何等的狼子野心,竟然還不滿足……啊!”
“轟——”
話音未落。
汪直已然出手,玄武真氣層層疊加,化作玄武鎮壓而去,直接將其連人帶馬劈成兩截,血濺當場!
另有馮庸、徐斌等人出手,將方才鞭撻百姓,踐踏田地的大戟營將士全部斬殺,鮮血染紅田地。
“住手!”
“姓陳的!”
“仙師爺爺讓你住手!”
曲元象一直在大聲嚷嚷,隻不過無人理睬,他便直接祭出飛劍,法力湧動之下,就想要先砍一劍再說,直到一直背對著他的白袍,忽然側臉看來,幽深的瞳孔中沒有任何情緒,平靜到難以言喻,就和……
之前看靈禾的眼神,一模一樣。
曲元象打了個激靈,猛然回想起白袍早就已經是真力境界,當初在塢城更是接連斬殺鄒虎、韓湘二人,自己哪裡還是對手?!
他施法的動作硬生生停下,轉身就想禦空逃離此地。
可惜為時已晚。
沒有人看到白袍何時出手,如何出手,隻看到一條火龍騰空跳躍,而後腰間挎著酒葫蘆的仙師曲元象就連人帶飛劍筆直地從空中墜落,胸口留下焦黑的透明窟窿,一命嗚呼。
仙人,也會死!
這是涼州百姓,第一次看到,仙人之死!
白袍殺仙人,如殺雞屠狗!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知州被扣押、鎮營主將被斬殺、就連仙師也當場暴死,大戟營的將士們全部都呆立當場,陷入陣陣慌亂當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大戟營的弟兄們聽著!”
汪直高舉陌刀,站在白袍身前呐喊:“督師為江山社稷,立下汗馬功勞無數!尤其是你們更應該清楚,當初涼州血祭大陣,如果不是陳督師,率領洪澤營的弟兄們在極寒大雪當中萬裡奔襲,用血肉拚死打到狼居胥山毀掉陣眼,你們恐怕是都已經化作一灘血水,你們,可還記得?!”
“我、我等記得。”
“記得。”
“自然不敢忘。”
“……”
那一日。
天降血霧。
他們這些人隻能聚集在羅天山脈外圍,等候著所謂的“一線生門”開啟,結果天塌地陷,血霧彌漫,所有人被壓的抬不起頭來。
是遠在萬裡之外的白袍撥開雲霧,讓涼州重見光明,留他們一條性命。
這份恩情。
他們自然不敢忘記。
“督師大人,為涼州,為江山社稷,可謂是置生死於度外,不久前西征官渡,更是屢次陷入絕境!隻差一天,隻差一天糧草就會耗儘!
“即便如此,我們也在苦苦堅持,直到火燒塢城,大破敵軍!”
汪直鏗鏘的聲音繼續響起:“但就在我們在前方為江山社稷,為大盛朝廷賣命的時候,廟堂之上,有奸佞作亂,斷了我們的後路,斷了我們的糧草,想要把我們十五萬弟兄,活活坑殺在官渡!
“如今事情敗露!
“朝中奸佞,想借機把督師大人騙入京城,再行栽贓謀殺之事,我們能答應嗎?!”
數日之前。
在鳳雛房青雲的安排下,有關於“雲州”和“官渡”的真相,就以“紙條”的形式傳播開來,雖然很快就被清理乾淨,但終究是紙裡包不住火。
再加上“嚴黨”的傳聞本就不是一日兩日,更加容易讓人信服。
百姓憤慨,軍士更是怒不可遏。
尤其是將士們。
同為邊關士卒,誰又願意自己在前方拚死殺敵的時候,有人在背後捅刀子呢?!
簡直……
思之令人脊背發涼!
透心的寒冷到極致之後,就是無窮的怒火。
“不答應!”
大戟營的將士們異口同聲。
“好!”
汪直的陌刀在黎明下熠熠生輝,呐喊蕩氣回腸:“既然如此,陳督師要為民除害,清君之側,爾等若是願意追隨,就還是自家兄弟!但如果要助紂為虐,負隅頑抗,就跟潘落、曲元象一個下場。
“我隻喊三聲!
“三!
“二……”
“嘩啦啦——”
不等倒數結束,大戟營的將士們就紛紛跪倒在地,齊聲呐喊。
“我等!”
“願誓死追隨陳督師!”
“……”
一營變兩營。
陳三石本就名震天下,又有督師之職,是北涼名正言順的統帥。
再加上雲州、官渡兩件事情,鬨得天怨人怒,隻要能夠殺掉不服的武將,收攏兵馬易如反掌。
很快。
洪澤營、大戟營的將士一起動手,把涼州城外田地之上的靈禾全部連根拔起,然後全部當做烽火的薪柴,拿到長城之上焚燒。
霎時間。
黑煙滾滾。
八百裡烽火狼煙,席卷北境天穹。
而後。
以涼州知州吳有德的人頭祭旗。
一場浩浩蕩蕩的起義,正式拉開帷幕。
從白袍離開涼州城,來到東夷城內奪走洪澤營的兵權,再到火燒靈禾舉兵起義,看似流程繁多,其實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完成的,總共不過一個時辰。
剛剛……
卯時!
東方的天空亮起魚肚白,星辰退散,皓月消失,山嶽之下,紅日蓄勢待出。
監軍太監候保請來王竣仙師,領著一批人馬前往督師府,按照原本的約定,再過半個時辰,就是督師府舉家搬遷離開涼州的時辰。
“咱家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
候保心情不錯。
他當初拿到聖旨以後,心裡頗忐忑了幾天。
萬一陳督師不配合,死活就是不願意進京,他隻怕是也要受到牽連。
好在,一切順利。
從接聖旨到主動脫離軍伍,白袍沒有表現出半點反抗的意思,最近幾日派來觀察的人也彙報說,督師府一直在搬東西,大大小小的馬車都有十幾輛。
這不!
走神間。
候保就來到督師府前,親眼看見門前的街道上排列著一輛輛馬車,顯然是已經做好準備。
“督師大人,你我相識一場,咱家特意前來相送。”
他底牛竺懦?畝絞Ω諭ィ偈比繚飫諄鼇?
隻見偌大的府邸之內,庭院裡到處都堆積著日用物品,甚至還有金銀綢緞,唯獨看不到人影,一陣秋風拂過,更顯得荒涼寂靜。
王竣踩著飛劍,在督師府上來回飛了兩圈,很快就得出結論:“一個人都沒有。”
“提前走了?不對,東西怎麼沒拿?而且應該等待呂將軍過來護送才對啊!”
監軍太監候保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他正要返回去找人詢問情況。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就有一騎火急火燎地趕來,勒馬之後直接從馬背上摔了下來,結結巴巴語無倫次的說道:“陳、石、他造反了,造反了!”
“造反?”
聞言,候保隻覺得眼前一黑,險些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幸虧身邊的侍從及時扶住,他捏著顫抖的蘭指,大聲道:“快,快去通知呂將軍!王仙師,你、你也快去看看,仙師?你這是要去哪?!”
他這才看到。
王竣早就已經禦劍飛上天空:“那陳三石武道突破真力,連韓湘都殺得,我去有什麼用?你自己想辦法吧,我去幫你們傳遞消息。”
語畢。
他掐著劍訣,加快速度逃離涼州城。
官渡之戰,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拿下祖脈,得到築基丹的名額,接下來隻需要靜靜等候築基丹分配到手裡,就有極大概率築基成功,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留下來送死?
我輩修士,在不得不搏命的時候不可退縮,但在平日裡,也斷然不能胡亂冒險。
至於曲元象……
聽說今日一早去摻和靈禾的事情,看著城外衝天而起的狼煙,想必是十有八九已經死了。
這個蠢貨,早就提醒過他不要招惹白袍。
自己找死,誰也攔不住。
禦劍飛行的速度陡然加快,王竣很快消失在天際儘頭。
……
威武侯府。
庭院之中。
呂籍盤膝而坐。
在他的麵前,擺放著一鼎香爐。
好似大霧般的香火紫氣,從中源源不斷地翻湧而出,將其整個人托在半空當中,玄氣繚繞,如同一條條紫色的藤蛇,從他的七竅鑽入到體內。
“大師兄!”
“出大事了!”
三師兄聶遠慌張地跑進來:“師弟他瘋了!”
“嗡!”
香爐陡然平息,紫氣消散,一切戛然而止,呂籍緩緩落地後睜開雙眼:“老三,慢慢說。”
“今日一早……”
聶遠儘量平複情緒:“小師弟他提前把所有的家眷送出城,跑到東夷城殺了楚仕雄、夏琮他們,奪走洪澤營的兵權,然後又跑到城外斬了潘落,把田地裡所有的靈禾全部連根拔起,用靈禾點燃八百裡烽火,宣告要起義!”
“……”
呂籍閉上眼睛,半晌後睜開,有條不紊地安排道:“通知朝廷,以及駐紮在城外的各營兵馬,務必把他們給我圍住。”
然而。
不久之後聶遠就再次趕回來:“許、許文才是師弟的人!他昨天連夜就調動兵馬,直奔著涼、幽交界的方向去了。”
“……”
……
鎮標營、北府營。
是為臥龍先生許文才麾下二營,由他和武聖範海淩共同統領。
前方兵馬正在奔赴前線。
許文才則是和範海淩停留在大帳內。
“範將軍。”
許文才捋著下巴上的山羊胡,悠悠道:“你可考慮清楚了?”
“清楚!”
範海淩重重點頭。
“你可知道,我們接下來要乾什麼?”
“知道。”
“你真的願意?”
“當然,從此以後,我範海淩這條命就是陳督師的,他讓我往東,絕對不往西!”
“想不到,範將軍還是個痛快人啊,來,你我共飲一杯,從此以後,便是生死同袍!”
“那是那是,乾!”
範海淩將碗中酒水一飲而儘,重重放下之後,悄悄瞥了一眼站在身後虎視眈眈的鄧豐、葉鳳修二人,一柄青龍偃月刀,一柄鳳鳴無極劍。
他不願意也不行啊……
“老許。”
範海淩一拍胸脯:“等會兒讓我來頭陣吧,天狼營主將管昕我熟,二十個回合之內,必定把他斬落於馬下,獻給陳督師。”
既然為了保命投誠,自然也要繳納投名狀。
“好!”
許文才羽扇一揮:“那就,仰賴範將軍了。”
……
盤山坡。
此地是涼、幽交界之處。
官渡結束之後,總共有四營兵馬駐紮在此地。
分彆是朱雀、青龍、天狼、飛熊。
朱雀、青龍二營,主將不在,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暫時安置在盤山坡大峽穀附近,就連其中各個參將也有所調動,全部換了一批人。
天狼、飛熊二營,則是駐紮在大寨當中,警戒著涼州境內的情況,隨時準備開拔進軍。
“有軍令!”
天明不久。
大寨之外,忽來一騎。
“範將軍?”
哨樓上的將士認出來人,問道:“範將軍有何貴乾?!”
“涼州急令!”
範海淩大聲喊道:“快快讓你們的管將軍出來!”
“範將軍稍等!”
將士前去通報。
沒多大會,天狼營鎮營主將管昕騎著馬出來相迎:“老範,涼州出什麼事兒了?!”
“陳三石造反!”
範海淩神色嚴峻地說道:“你快過來,許大人有密令!”
“他真要造反?!”
管昕才一接近。
範海淩就忽然暴起偷襲,管昕連忙揮刀格擋,兩人戰在一起。
“範海淩,你他娘瘋了?!”
他耳邊響起震天動地的馬蹄聲,恍然大悟道:“你也跟著陳三石一起造反?!”
鎮標營、北府營趕到,一麵圍攻管昕,一麵朝著大寨攻打過去。
大寨內天狼營、飛熊營的將士們突如其來的變故,根本就沒有任何防備,一時間慌亂不已,不知所措。
“弟兄們,衝啊!”
鄧豐騎著青驄馬、和葉鳳修、榮灩秋三名武聖聯手,直接朝著大寨的大門攻打而去。
“不要慌亂!”
飛熊營主將顧永洲聞聲趕來,企圖在混亂當中力挽狂瀾,拚儘全力調度軍隊進行抵抗。
然而……
噩耗很快就再度傳來。
“將軍!”
“大事不好啊!”
“青龍營和朱雀營打過來了!”
如此,便是前後夾擊。
“怎麼可能?!”
顧永洲瞠目道:“榮灩秋和葉鳳修都在前麵,誰領著他們?!”
“不知道啊!一個老年武聖手裡拿刀,一個年輕夫人手裡拿著棍,還有不久前被裁撤的參將也全都回來了,根本就擋不住!”
“……”
“轟隆——”
一聲巨響。
大寨告破。
那天狼營主將管昕,也早已經被範海淩斬落於馬下。
鄧豐等足足五名武聖彙合在一起,如入無人之境,直奔著顧永洲而去,將其團團圍住,前有追兵,後無退路,陷入絕境當中。
“老顧!”
範海淩提醒道:“快快受降,效忠陳督師,還能留得一條性命!”
“賊子!”
顧永洲目眥欲裂:“吾豈懼死乎?!”
語畢。
他拿起兵器,以玄象境界朝著五名武聖殺去,頃刻間就一命嗚呼。
戰局形勢也在最短的時間內變得明朗。
青龍、朱雀在後,鎮標、北府在前,將天狼營和飛雄營團團圍住。
“都聽清楚了!”
鄧豐洪亮的聲音響徹盤山坡:“陳督師率軍起義,願意效忠者放下兵器,否則格殺勿論!”
白袍造反?!
天狼營和飛雄營的將士們頓時炸開了鍋。
一名老將站出來道:“我北涼軍大盛忠烈之師,他陳三石豈能裹挾著我們造反,毀掉老督師一生的忠烈名節?!”
“是啊!”
“小督師如此行徑,怎麼對得起老督師?!”
“我八大營南征北戰數十載,怎麼能淪落成亂臣賊子?!”
“……”
“諸位老伯父,莫非都老糊塗了!”
一襲藏青色袍子的孫不器騎著快馬趕到,他背著長槍登上高台:“我等起義,如何是亂臣賊子?!”
“少爺?!”
“少爺,你也被陳三石裹挾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