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幽深,靈氣盎然,外層石壁上有些許苔蘚斑駁,一縷縷陽光透過隱蔽的孔隙灑下光影。
三名道人圍坐在古木茶幾旁,身著寬袍大袖,神態各異:
老者須發皆白,眉宇間透出一股仙風道骨;中年道人雙目如電,麵帶微笑;少年道人則神態肅穆,清俊銳利。
爐火微紅,一壺陳年香洱氤氳著淡淡的茶香。
尋常之茶,以新為上,取其最新最嫩最是爽口醒神之時,而有一些靈茶,則如醇酒一般,越積越香回味綿長。
三人時而舉杯輕品,時而交談道法,亦或低頭沉思,不時探討各自心得。
這三個人,自然就是幻雲穀黃姓道人、柳姓道人,以及剛剛煉就鬼嬰大道的陸城。
陸城剛剛渡過劫數,返歸洞府,黃柳兩位道人便已聯袂而至,也不說其它,隻說來拜訪同道道友。
其它的事情本來就沒有什麼好說的,竊取靈氣也罷,身份不明也罷,這個鐵梟道人終究還是煉化了鬼嬰成功,逆轉生死一步登天。
再追究責任已經沒有意義了,黃姓道人現在想的隻是如何借助雙方的善緣,把對方拉入幻雲穀的陣營,至少不能讓對方成為敵人。
損失了靈氣,損失了寶物,再結下一個仇家,那才是賠下夫人又折兵。
老道以指作劍,虛劃空中,似乎在演繹著太極八卦,每一指筆劃揮動都帶著歲月的沉澱和道法的玄妙。
中年道人則以手撫須,不時點撥虛空,他與他師兄同修一脈道法,自可時時補充注釋。
少年道人陸城則是凝神注視傾聽,時而眉頭緊蹙,時而眼神放光,似乎感到大有所得。
洞府之內,竹影搖曳,風聲細碎。三名道人品茶論道之間,仿佛能聽見山澗清泉潺潺流淌,鳥語花香生機勃勃。
他們的身影在昏黃的光線中,仿佛融入這洞府的古老氣息之內,將這片靜謐之地,渲染成一座道家秘境仙鄉。
交談良久,見氣氛已經鋪墊得差不多,同時打探出這鐵梟在此界當中並無存身立命之宗門,黃姓道人黃道鐘終於是說出自己的主意:
“鐵道友雖然修成元嬰,但應知道天道無涯而人力有窮,說句不客氣的話,漫漫仙路,修成元嬰境界才不過開始而已,不知道友接下來打算何去何從?”
“哦,在下打算遊曆天下,舒展心胸,也順便探索幾座早就已經有所留意的前人遺府。”
陸城心中也知道黃姓道人這麼問是為什麼,隻是還要略作自矜抬高身份以求獲利更豐。
“鐵道友一身法力,這天下大可去得,隻是沒有身後宗門依靠,終歸多有不便。
鐵道友若不嫌幻雲穀衰微,不妨加入本宗,道友若是想要加入名門大宗也是可行的,隻是以散修之身加入宗門成為客卿長老,在宗門內沒有任何影響力,還需要為宗門處理無數棘手的事情。一旦答應了這種條件,實際上就失去了自由身。
與其他人施舍,不如自掌乾坤,鐵道友若真心加入我幻雲穀,從此就和我兄弟二人平起平坐,宗門的築基、紫府修士也歸你調遣,功法典籍可以任你觀看,宗門寶庫也由你調動。”
後麵的話,黃道鐘一說陸城也就一聽,他若是真打算把整個宗門寶庫打包帶走,必然隱瞞不了,黃柳二人也必然是要與其拚命的,但是調動一部分資源的權力,想來還是擁有的。
“……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加入幻雲穀好了。”
在略作猶豫後,陸城也是爽快的性子,便直接答應下來。
若非是在幻雲穀這種衰弱的宗門,像玄魔宗、浩然院那般,宗門內部師徒傳承森然,一個外來的散修通常一輩子都隻能當客卿長老,終究無法掌握宗門實務,在每年的善功待遇上也不如宗門長老,並且同樣要為宗門出力四麵爭戰。
幻雲穀若非是處在極為艱難形勢之下,也不會讓陸城就這樣輕易的進入核心層,畢竟是擁有兩位元嬰祖師的大宗,在絕大多數修士看來已經是強盛至極甚至日益發展鼎盛。
“哈哈哈哈,好好,鐵師弟這樣爽快,老朽也不能讓師弟失望才是。”言說著,黃道鐘一揮衣袖,半空出現一支寒氣流轉的玉簡。
“這是我幻雲穀僅有的兩門六階根本功法傳承之一,寒陰冰煞訣,雖最適合冰靈根女修修煉,但是對師弟應該也有著借鑒的作用。”
以鬼嬰修道,法力永遠都是元嬰一層根本就無法增長,法力性質也必然偏向於陰寒,黃道鐘的意思是讓陸城先修煉這寒陰冰煞訣,將自己一身法力真正掌握再說。
三人又聊片刻,而後陸城流露出些許疲憊之色,黃柳二道人立時知趣的告退離去了。
“師兄,你怎麼直接就將寒陰冰煞訣交出去了?這門功法威力極大,若非隻適合冰靈根的女修修煉,修煉過程極為艱難,就當真是此界頂尖的功法了。您不怕他帶著這寒陰冰煞訣,去投奔了玄魔宗?”
“若是這也怕那也怕的話,那便不用做事了。就算他帶著功法投奔了玄魔宗又怎麼樣?難道沒有這門功法,玄魔宗就無法壓製我們了?倒不如示人以誠,待人以重,賭一下這位鐵道友的人品如何。
另外,將清寒丫頭也許配給他,免得玄魔宗、浩然院兩派都有人惦記著,久則成禍。”
又過幾日。
黃道鐘一人前來,勸說陸城舉辦元嬰大典。
“鐵師弟,我知道你喜歡清靜一意玄修,不喜歡讓人打擾,但是宗門多出一位元嬰真君,慶祝一下不僅能提升宗門修士的士氣,還有著其他的目的。
我們要邀請一些附庸宗門、家族。這些年因為宗門勢力衰落,這些人已經離心離德,開始暗地裡勾結外人恕?
宗門多出一位元嬰真君,他們心中就能安定一些,至少稅用會按時交足,不讓我們挑出理來。”
剛剛得到一門人家六階功法的陸城,這一刻也不好說出拒絕的話來,便認下此事。
很快,幻雲穀出現第三位元嬰老祖的消息就開始擴散於蒼雲山脈,並且影響四周的修仙界,使幻雲穀的聲望一時提升。
玄魔宗一共有五位元嬰真君,浩然院有四位元嬰真君,幻雲穀現在也有三位元嬰真君了,雖然沒有追上,但至少追上一些差距。
而在這個時候,陸城則是在忙於參悟寒陰冰煞訣,這是他平生所得的第一部六階功法,血神經與元始天魔策不算,前者殘缺不全,後者更偏向於講道而不是講法,隻有這寒陰冰煞訣,是真正可以一路修煉至元嬰的六階大法,玄妙無比,威力莫測,通玄大世界內幾乎沒有。
而且就像黃道鐘所判斷的一樣,以鬼嬰的法力性質的確更適合修煉這一類功法。
洞府深處,陸城道人盤膝坐於陰陽法台之上,四周寒氣逼人,仿若進入了冰封的世界。
那道人雙目緊閉,長眉如劍,臉上隻有一片沉靜專注,似在與世隔絕的寂靜中品味著寒冰大道的真諦。
尋常修士,輕易不敢更改自身的主修功法。
因為修士修道,頻繁的轉修功法會有很大的隱患。每一門功法所修煉出的法力經過的竅穴、經脈都有所不同,頻繁轉修主修功法,法力運轉混亂、法力亦近駁雜,法體也受到損害,這樣對日後的道途根本就沒有半點好處。
然而陸城卻是無所謂,他修得本命神通三昧真火,以八九洞真得道寶丹鑄就萬劫無毀的道基。
法力的駁雜,法體的受損,儘可以憑借三昧真火儘數煉去,即便修煉萬法亦不易其根本。
陸城道人盤腿坐於法台之上,雙目緊閉,一襲道袍隨冷氣流轉,他雙手結出印訣,周身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仿佛能將周遭的溫度再度降低。
道人身周,寒霜凝結,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白色霧氣,宛如置身於極北冰原。
隨著道人呼吸吐納的節奏,寒陰冰煞訣的真氣在體內經脈中流轉,凝聚成一道道淩厲的冰寒刀氣。
“呼!”
陸城驟然起身,低喝一聲,張口噴出道道冰寒刀氣。
這些刀氣在石府內盤旋飛舞,似有若無地與四周的石壁發生著微弱的共鳴。
石壁之上,那一枚枚古老的符紋似乎因這股力量而變得更加生動,仿佛要躍然而出。陸城眉宇間露出一絲痛苦之色,顯然是在與體內的寒氣做著激烈的對抗。
他這兩百年修道,法力都更偏向於火行,現在驟然轉入至陰至寒的路數,難過是必然的。
他的肌膚上凝結了一層薄薄的霜花,那是法力外放的痕跡,也是修煉此等至寒功法的必然代價。
修煉持續,時間仿佛在這寒氣四溢的石府內凝固。
隨著時間推移,陸城仿佛化作一尊冰雕,唯有那不斷擴散而又彙聚的冰寒刀氣,透露出他仍是活生生的人。
在這一刻,陸城仿佛已與整個世界隔絕,隻留下他與寒陰冰煞訣之間的較量,以及那不斷攀升的陰寒法力。
九黎世界,其內無數世界中的一座,一片死寂灰色,天穹低垂,灰雲如厚重的帷幕籠罩著大地。
鬼嬰樹妖不知自己已經在這裡呆過多久,這個世界沒有時間的概念,沒有日月輪轉,沒有萬物生靈。
隻有自己,唯有自己。
好在,它總算是找到一些靈氣的來源,山石被打碎,不知裂陷多深,鬼嬰樹妖終於找到地下岩漿。
雖然金紅流轉,高溫熾烈,但是總算為這死寂的世界,帶來些許生機,有岩漿也就有著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