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時節,賈珝所在的兩淮之地還是花紅柳綠,而神京城內,雖還未下雪,卻已能感覺到透骨寒意。
大明宮。
養心殿內,宮人早已燒起了滾熱的地龍,倒也溫暖如春。
殿內侍立的宮人內監們,一個個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再看上方,年輕的宣武帝滿眼陰翳,他一把將朱砂禦筆砸下,將奏折甩到了一邊,凝重的眸光裡壓抑著怒氣和煩躁。
一身大紅蟒服的戴權不知何時已經走近了,他撿起掉在地上的禦筆,奉了上去。
“陛下……”
宣武帝掃了他一眼,接過禦筆扔在一邊,沉聲道:“賈珝不過抄了一個江家,就捅了馬蜂窩般,連看了三本,都是彈劾他的折子。這些鹽商捐粟買官、賄賂官吏、諂媚權貴、修建書院、收買犬儒文人,當真可恨!”
宣武帝又拿回那本被扔開的折子,堆碼整齊後道:“兩淮鹽政官、言道禦史彈劾就算了,寧靖郡王何時也管上了鹽商的事?和那江家扯上了關係?”
這種話題,戴權自不敢多言,他拿出一本密折,遞了上去:“陛下,錦衣衛押送江家主犯和財貨的船,已經到汴州了,這是賈指揮使承上來的賬目。”
宣武接過密折,掃了一眼。
“查抄現銀九十萬兩,金七萬六千兩,財貨折價約四十六萬兩,房產田契、店鋪莊園等其餘產業,變賣三百七十萬兩……”
宣武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他知道鹽商很富,沒想到富到這個地步,竟然比他都有錢……
這江家還是七大鹽商中最落魄的那一個,若是把其餘七家也給抄了……
宣武趕緊滅掉這個瘋狂的想法,此時若兩淮亂了,大漢的江山差不多也要易主了。
他緩緩歎道:“賈卿,果然不辜負朕之所望……”
這下內庫充盈了,至少邊軍的軍餉虧空能填補上了,宣武帝也能睡個安穩覺了。
戴權笑道:“賈大人一心為陛下辦差,忠心可鑒。”
宣武默默放下奏折,“鹽事本就一本萬利,這群鹽商還不滿足……將江家等人打入詔獄,讓北鎮撫司審理此案,一查到底,上下牽連者絕不姑息!”
“是。”
宣武又道,“這筆銀子到了,朕也能鬆口氣了,你去準備一番,明日朕要到西苑遊船……”
……
蘇州,太湖,鹽島。
此島為鹽幫總部,鹽幫一眾高層,大多居住於此。
明日,即是鹽幫幫主宋明的六十歲壽宴,各江湖名門正派受邀前往鹽島,所以近日鹽島可謂熱鬨非凡,兩岸臨時添加了許多船舶,以供賓客來往。
今日,華山派、青城派、全真派、峨嵋派等門派掌門攜門下優異弟子,聯袂而至。
鹽幫兩名副幫主韋正、王乾元也親自前往碼頭迎接,將諸位掌門請至正堂,以示尊敬。
正堂內十分熱鬨,這顯然是一次江湖盛事。
王乾元招呼著宋遠橋:“不知張真人近來可好?”
宋遠橋笑道:“勞王兄掛念,家師安好,近日有所感悟,正在閉關,欲自創一門武學。”
王乾元感歎道:“張真人所創,自是傳世絕學,日後我若能從俗務中脫身,上武當山見識一番,也是不枉此生了。”
宋遠橋還沒答話,一旁的韋正就陰陽怪氣地道:“鹽幫離了誰不轉?若你舍得,明日就可卸任,彆說上武當山,五嶽跑一圈都行。”
宋遠橋捋了捋長須,沒有作聲。鹽幫內部也是分化嚴重,尤其是如今,幫主宋明到達耳順之年,有退隱之意,這二三當家的爭鬥,就更為激烈了。
但武當從不參與彆的江湖門派內鬥,更彆說地位特殊的鹽幫了。
王乾元臉色不變,養氣功夫很好,似乎就沒有聽見般,他看向宋遠橋身後的男子,問道:“這是令郎?”
那人上前一步,“宋青書,見過王世伯。”
韋正冷哼了一聲,嘀咕著什麼……
不過多久,忽然峨嵋派掌門滅絕師太起身,朗聲道:“各位,恰逢宋幫主壽誕,難得我們聚的這麼齊,在此,我也有一事與各大門派相商。”
正堂內逐漸安靜下來,滅絕師太雖然脾氣孤僻古怪之極,但峨嵋派僅次於武當、少林等少數名門,峨嵋掌門,自然很有號召力。
宋遠橋立即響應道:“不知師太所言何事?與我武當也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