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浦路斯島缺乏一個高度統一的官僚體係,這裡沒有朝堂與地方之間的聯係。
事實上,塞浦路斯島除去作為一個地理概念存在之外。
唯一能在社會實體層次上覆蓋全島的,僅僅隻有塞浦路斯教會罷了。
在“元老院”從物理與肉體層次消失後,能夠代表塞浦路斯島民,並凝聚調動各地民眾力量,統一發布“聖諭”就隻有塞浦路斯教會了。
同時塞浦路斯教會,作為基督教中的一個支係,麵對蓋裡斯這麼一位超規格存在的時候,他們就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或者說、自打蓋裡斯在神聖主教會議中,展露神跡、將所有“瓦蘭吉”一瞬斬殺,並從索弗羅尼奧斯的屍體旁,撿起那根鍍金的“皇家權杖”時。
這普天之下、大地南北、宇宙四極……
唯一的、真正的基督元首也就誕生了。
他不是那偽帝僭越教會而任命的什麼大主教,也不是什麼繼承了聖彼得遺產的天主教教宗。
他就是基督元首又一次再現,是聖言對這大地的二度重申。
蓋裡斯來到這神聖的主教會議,拿起那根權杖,也隻是是取回他應得的權柄罷了。
因為基督是一切司祭職的源,舊約的司祭隻是基督的預像,而新約的司祭確實以基督的身份而行動。
作為正教的一部分,塞浦路斯教會理所應當的承認這點。
事實上,在12世紀這個時代,東正教同天主教,並無太多實質上的差異。
基督教在最初的幾個世紀裡保持著相對的統一性,各地教會承認彼此的主教,並以普世會議,也就是如尼西亞會議、君士坦丁堡會議等……來解決神學爭議。
但隨著羅馬帝國的東部和西部發展出不同的文化和語言習慣,東西方的基督教也出現了差異。
東部教會使用希臘語,而西部教會則以拉丁語為主。東西部在禮儀、神學觀念、教會組織結構等方麵逐漸出現分歧。
確切說是,以羅馬宗主教為中央的西歐基督教,和其他散亂的非羅馬宗主教下轄正教會之間,發生了越來越多的分歧。
而等到1054年的時候,矛盾被正式引爆,東西方教會之間發生了所謂的“東西教會大分裂”。
這次分裂的直接原因包括“菲利奧克”問題和教會的權威問題。
“菲利奧克”問題指的是在1014年,羅馬天主教教廷,在未經普世會議的批準下,於《尼西亞信經》中加入了1個詞。
使得原先的【我信聖神,祂是主及賦予生命者,由聖父所發出。】
變成了【我信聖神,祂是主及賦予生命者,由聖父“和聖子”所共發出。】
一個詞的變化,意在表明聖子與聖父在三位一體中的同等地位,強調三位一體中聖父、聖子、聖靈之間的關係。
而其他教會則認為,混蛋羅馬教會,你乾這個事之前沒和我們商量,怎麼自說自話起來了?把他們的權威、地位、麵子往哪裡擱?
再加上當時的西歐幾乎所有正式教會,都是以教皇為最高領導,主張教皇具有無上權威,並有無謬誤性。
其他基督教會則拒絕這種教皇的獨占地位,主張由各地教會自治。
由此東西方教會互相開除對方的主教,導致教會正式分裂為天主教和東正教。
由此可知,東正教與天主教之間的分裂,更多是反應在羅馬教會、天主教教宗,是否在基督教體係中,具備無上權威這件事的衝突上。
而這個問題,在麵對蓋裡斯的時候,就不是問題。
羅馬教宗再權威、再神聖,他能有蓋裡斯權威、蓋裡斯神聖嗎?
羅馬教宗能站在原地,讓罪人流血嗎?
羅馬教宗能站在原地,不被凡人所傷嗎!
耶路撒冷的聖者、耶穌受難之體、隱遁千年的先知、是天兄之弟!是受刀傷而死者!
在場的主教,要麼拒絕蓋裡斯的恩典,被指責成罪人,但他們又無法用辨經來對抗切實存在的神跡。
要麼就隻能發自內心的接受,然後更加、愈發的狂熱。
天國已非虛言,聖言二度行於大地。
這流血的大地,勢必要迎來天國降臨。
蓋裡斯從權貴們手中、從教會手中,拿走的每一份利益、權柄,都是在以死後的天國作擔保。
永恒的生命,肉身的複活,與天主共存的美好未來。
從未如現在一般,如此真切、真切到讓人忍不住去奉獻一切……
十三位主教、通過兩百多神父、他們遍布整個塞浦路斯。
每一所教堂、都在向周邊的農民們、市民們、地主們,宣告了真正的“聖諭”。
【看哪!那主的帳幕在人間!神親自與他們同住,他們要做他的子民,神也要親自與他們同在,做他們的神。】
【再無哭泣,也無哀傷,死亡將不再有,舊事已過,一切都更新了……】
一時間、在無數人心中,塞浦路斯距離迎接天國降臨,似乎隻剩下一步之遙。
哪怕沒有任何神父明示,但不少人都覺得,隻要追隨蓋裡斯的腳步,就可能拿到通過天國的門票。
而這也解釋了很多人心中的困惑:為什麼一群農民,可以接二連三的打敗艾薩克的軍隊;反倒是“元老”貴族那些大人物,在反抗艾薩克的時候,被輕鬆屠殺。
但如果說那些勝利,都是奇跡的一部分,就很好理解了。
畢竟,大家都曉得這個世界是萬軍耶和華所創的,作為萬軍之主的子嗣,能打贏所有戰爭自然是理所當然。
經過兩百多神父的宣講,加上十三名主教,與那些執事們繪聲繪色的還原出“議會廳”中的場景,替蓋裡斯作證。
一股宗教狂熱刮遍了全島,原本就在反抗艾薩克的各路豪傑,加上虔誠的信眾們。
在神父與主教們的組織下,更是上演了一出14路諸侯大軍齊聚的場麵。
足足近三萬人,拋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計,順從神父的號召,加入了這麼一次“朝聖”或者說“十字軍”。
這一次的“十字軍”不再是有羅馬教宗宣布,而是來自耶路撒冷的聖者:蓋裡斯。
當然也同樣不是東征、而是向西、向著艾薩克的宮殿進發。
不過,同幟研緣牡諞淮問誌韃煌?
這一次的三萬人“十字軍”是分成了兩百多支小隊伍,每支隊伍由一名神父帶領,各自隻有一百五十來人。
再加上執事群體對神父司鐸的服從,可以作為小隊長存在,還有法蘭克人老兵充當顧問,因此組織起來的效果,其實挺不錯。
加上塞浦路斯島東西距離最多220公裡,大多數人,來回行軍距離不超過200公裡,自帶7日份的乾糧,就能解決吃飯問題。
因此,蓋裡斯對這件事樂見其成。
……
人一過萬、人山人海。
在這片廣袤的沿海平原上,集結出了塞浦路斯島從未有過的大軍。
這些人中,大多數都是身著簡樸服飾的農民,他們的麵龐曬得黝黑,雙手滿是老繭。
市民們的服裝相對較少,但攜帶武器的反倒更多。
極少數的貴族,顯得與眾不同,他們裝備精良,身騎駿馬,似乎在這片人潮中格外顯眼。
當然、希臘人貴族沒有法蘭克人貴族那種尚武精神,因此全都是樣子貨罷了。
雖然這三萬人裡的大多數,都沒有攜帶任何像樣的武器,但僅僅是他們聚集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如同海洋一般了。
解放陣線的那些士兵們,於外層巡邏、不斷警戒任何可疑的潛在敵人。
但在塞浦路斯島上,沒有人,沒有任何人,敢於發動襲擊。
那些艾薩克的突厥人雇傭兵,經曆過於蓋裡斯的戰爭後,已經被嚇破膽了。
他們無法理解火炮、也無法理解蓋裡斯,他們這些人在這些日子裡,惶惶不可終日、不斷的將自己的恐懼,散播出去,傳遞給未曾參戰的同族。
可以說,突厥人們已經放棄艾薩克了,他們所想的就隻有趕緊開潤。
不想在這座孤島上,再多待上哪怕一天。
塵土在眾人的行進中被揚起,陽光穿透稀疏的樹影灑在地麵,海風夾雜著鹹濕的氣息,一如這些人不拘一格的腳步。
遠方的宮殿、站在城堡上的衛兵們,僅僅是看到這支“聖戰”大軍的規模,就已經雙腿顫動。
這是一支寬有近百米,前後綿延了數百步距離的散漫大軍。
確實、他們是烏合之眾。
可烏合之眾的數量堆積到這個規模後,城堡牆上衛兵們,已經是生不起任何的反抗之心了。
這是塞浦路斯島上,從未集結出來過的大軍!
百倍於城堡中的守軍!
【是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
——《孫子兵法·謀攻篇》
這段話的意思是兩倍於敵就要努力戰勝敵軍,五倍於敵就實施進攻,十倍於敵,就實施圍殲。
那麼如果百倍於敵軍又當如何?
答案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當三萬人的大軍踏至艾薩克城堡之前,那滾滾黑煙就已經伴隨著升騰的烈火,以及大聲的呼救而灌滿城堡了。
火焰在城堡深處肆虐,它們在石牆之間舞動,在灰燼之上吟唱無聲的挽歌。
巨大的煙柱宛如刺向天際的長矛,欲將上天也卷入這必然的浩劫。
在這烈火中,罪人的意誌化為火焰的靈魂,千古幽靈從深淵升起,嗤嗤作響地吞噬城牆與希望。
甚至於,那三萬大軍腳下的大地,也在輕微震顫,像是回應空氣中這隱隱可聞的焦灼低語。
主教與神父們愣住了,那些來此朝聖、來此聖戰的“十字軍”們,也茫然了。
這是他們從未想過的結局。
就在那些如潮的竊竊私語,亦或是大仇得報的暢快笑聲,或由心而發的悲痛哭聲中,城堡的大門被由內而外的打開了。
一個人,孤零零的騎著一匹馬,踩著清脆的蹄響,在這寂靜無音的世界,向著海洋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