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為什麼在死人中找活人呢?祂不在這裡了,祂已複活了。】
——《路加福音》24:56
生命並非皮肉的苟活,生命是天主的禮物,生命是神的贈予,生命是一項神聖的使命。
蓋裡斯向普利萬展現了一種權柄,這種權柄是對生命的支配。
他不僅是能切掉他人內臟,且叫人活下去的醫生,更是支配了自己身軀、全盤支配了自己生命的行奇跡者。
一個能夠支配生命的存在,理所應當就該知曉生命的奧秘,理所應當就該治愈百病!
“普利萬,你要曉得,我們所信奉的不是一個冷漠於人間痛苦、無視肉身需求的永恒之神。”
“而是一位為愛生命、為愛眾生而舍身成仁的主。”
“天國不是一個嚴禁喜悅、禁絕歡愉的禁欲之地,而是一個充滿生命之樂的盛宴,是眾人歡慶、共赴生命之喜的婚禮筵席。”
普利萬依舊停留在那衝擊中,他好半天,才漸漸反應過來,蓋裡斯話語中所表露的含義。
這位醫生,不是尋常人,而是承接了神啟的人。
“我從死中來,要叫活人不死,罪人懺悔,善人得救,所有人都當活到命定的歲數,無人早夭。”
蓋裡斯向普利萬展現了一個全新的可能,那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信仰可以當飯吃嗎?答案是確實可以當飯吃。
教會常常尊敬聖經,如同尊敬主的聖體一樣,教會不停地從天主聖言的筵席,及從基督聖體的筵席,取用生命之糧,而供給信友們。
這種對世界的詮釋,塑造出了一個與苦難現實截然不同的精神世界。
這種宗教力量的驅動,使得許多人情願放棄自己世俗的享樂,也要去謀求來世的恩典。
而如今,一個真切握有生命權柄的大能,站在了普利萬麵前。
對於普利萬來說,世俗的享樂其實已經再無所求,然而貧乏的精神,卻叫他隻能去徒勞無望的追尋各種“樂子”。
這種情況下,蓋裡斯向他展示了權柄之後,縱然普利萬任有疑慮,卻也樂意與蓋裡斯一同乾出一些出格的事。
……
的黎波裡伯國,一個十字軍國家,這裡聚集著大量的法蘭克人。
因此、天主教理所應當的,成為了這裡影響力最大的宗教。
伊斯蘭教的力量,被從城市中驅趕進鄉村。
而希臘人呢?那些東正教徒,則麵對一個尷尬的境地。
他們所行的宗教禮儀,同天主教太接近了。
天主教的教士們,直接將那些原本的東正教教士趕出教堂,便輕鬆自在的鳩占鵲巢。
隻是、東正教,便如此在的黎波裡銷聲匿跡了嗎?
當然不會,他們隻是活動的方式發生了變化,他們不再於教堂中舉辦聖事,他們不再大庭廣眾下聚集,他們隻是成了社會的邊緣人。
要明白的一點在於,雖然宗教的力量能夠驅使人乾出很多出格的事。
但如果一項事業能夠長久維係,其實都必然是有著真切的經濟利益作為推動。
最初時的十字軍運動,也隻是試圖奪回耶路撒冷聖城,轉而變得開始試圖壟斷中東到歐洲的轉口貿易。
再到後麵十字軍諸國,也開始自己進行大規模進行手工業生產。
據記載,同時期的的黎波裡城中,至少有著四千台紡織機,生產著絲綢與布匹。
這種情況下,將異教徒或者“異端”轉變為天主教徒,並非什麼很迫切、很必要的事。
事實上,在中世紀這個時代,單純從統治角度來說,非同宗教臣民並非就一定是什麼動亂之源。
而且,作為征服者的法蘭克人,他們無法想象向需要向一位阿拉伯人神父懺悔的場景。
神職人員們,特彆是司鐸神父們,也無法接受阿拉伯人與自己一同討論福音內容的可能性。
因此,十字軍諸國的社會被切割開了,法蘭克人的天主教占據了社會的上層。
其他宗教的信徒則開始被邊緣化,他們被人視若無睹,變成了被棄之不顧的對象。
哪怕這個邊緣人的群體,占據了社會的足足三分之二。
伊斯蘭教有著伊斯蘭教的生活,而希臘人、東正教徒也脫離了教會,就組織形式上發生了變化。
自從的黎波裡伯國,強行宣布天主教教士占領東正教教堂後,連續數年時間,東正教的明麵活動都受到極大的壓製。
這裡沒有了希臘禮教會的彌撒、沒有希臘禮的婚禮、沒有了希臘禮的洗禮聖事。
東正教的教士們,不少都離開了的黎波裡,前往了塞浦路斯。更多的教士們則或消極抵抗或轉入地下。
傳統意義上由教士構成的東正教聖統教會,可以說是幾乎停止存在。
以至於在這片土地上,平信徒,也就是普通信眾,不得不接替教士主持起宗教聖事。
在的黎波裡,信眾與司祭之間的分界線,變得模糊了起來。
大量少而散的東正教門徒聚在一起,構建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基督教底層聚會。
當蓋裡斯向這些聚會,展現出自己淵博的神學知識,以及來自塞浦路斯大主教的介紹信時,就很自然的被這些聚會所接納了。
蓋裡斯帶著其中一個聚會的成員學習聖經,帶著他們反思聖經的教誨,傳授他們行醫的知識。
因為蓋裡斯的緣故,聖經在這裡不是乏味枯燥的教條,而是活生生的信仰。
這裡的東正教信徒們,真切的再度迎來了一位司鐸神父。
而且,因為蓋裡斯打通了普利萬的緣故,至少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什麼人來找這些社會邊緣人的麻煩了。
在一個破舊的小屋裡,燈光昏暗,燭光搖曳。
蓋裡斯坐在其中,靜靜等待著下一位來到這裡懺悔的人。
懺悔室外,一個滿臉疲勞、衣衫襤褸的人走了過來,他神情恍惚,眼中似有淚光閃動。
終於,他推開小屋的門,坐在隔窗的一側。
他低聲道:“神父,我需要懺悔。我犯了一個大罪。”
蓋裡斯看了在審視過一眼他後,輕聲說道:“無論是什麼罪,你都可以向我們的父傾訴,祂會因祂的愛赦免伱的。”
這人歎息了一舨叮骸吧窀福椅ケ沉私肼桑辛送登災隆!?
“我從一戶富人家裡拿走了一些食物,都是些麵包和果子。”
蓋裡斯聽著,他知道這個人還有許多話要說,這人來這裡不是單純的懺悔,更多的是想要傾訴。
這人的聲音在懺悔室中回響,他緊握雙拳,僵硬的肩膀微微顫抖。
“我的妻子一年前就病死了,隻剩下我和我的三個孩子。”
“這已經幾天沒有吃到什麼食物了,我每天都在碼頭上搬貨,可那點微薄收入根本不夠我們四個人活下去。”
“我的小女兒,她隻五歲,眼看就快餓死了。”
“我知道偷東西是罪,可我我實在沒有彆的辦法了。我看到那家富人,有花不完的錢和吃不完的食物,我我隻是想讓我的孩子們活命……”
這是一位乍一眼看過去有三十多歲年紀,但其實隻有二十多歲年紀的年輕人。
他比蓋裡斯大不了幾歲,卻因長期的勞累和困頓,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老得多。
這人麵容消瘦,顴骨突出,臉上布滿了風霜的痕跡,一雙深陷的眼睛中隻剩下無光的疲憊。
他的皮膚因常年在戶外勞作而顯粗糙,並帶有顯著的曬傷。
這人的每一個詞、每一個字,都是現世的苦難凝結。
普利萬已經不錯了,可再怎麼不錯,他也不可能在自己的領地上杜絕貧窮。
聽著這人的哽咽,蓋裡斯明白了一件事,這人並非對盜竊產生了懊悔,更多的其實是對自己無力保護家人的深切無奈。
蓋裡斯蘸取了一點聖油,拽過這人的右手,在其不解的目光中,用聖油在他手心畫著十字。
然後就聽他說道:“沒事的、沒事的,你不必懺悔,因你未曾有罪。”
“保羅的書信中如此寫著:凡有世上財物的,看見弟兄缺乏,卻關閉了惻隱的心,上帝的愛怎能住在他裡麵呢?孩子們哪,我們相愛,不要隻在言語或舌頭上,總要以行為和真誠表現出來。”
“借由先知之口,你又曾聽聞過一句話?”
“我所要的禁食,豈不是要你鬆開凶惡的繩,解開軛上的索,使被欺壓的得自由,折斷一切的軛嗎?”
“豈不是要你把食物分給饑餓的人,將流浪的窮人接到家中,見赤身的給他衣服遮體,而不隱藏自己避開你的骨肉嗎?”
“因而:天主曾經欽定,大地及其所有是供人人使用的。”
“因而:一切受造之物應在正義與愛德之下,惠及到人人。”
“因而:不應將財富單看成自己專有的,而是上帝所賜的,人人有權利擁有一部分為本身及家人足用的財富。”
“貧乏的人、赤貧的人……努力工作卻依舊活不下去的人,自有上帝所賜的一部分等待著你去取用。”
“我要對那些富人們說:要供應食物與餓莩,你若不給他食物,便等於殺死他。”
蓋裡斯的話,讓麵前這個男人震動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從一位“神父”口中,聽到如此驚世駭俗的話語。
對於蓋裡斯來說,公有製也好、私有製也罷,他並不執著於製度本身。
但是他清楚,在當下這個時代,伴隨著資本苗芽的出現,伴隨著市場競爭的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