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行人回到船上。
夥計們也陸陸續續返回。
實在是阿迷州太小,小鎮上就兩條街,半個鐘頭就能逛遍。
而且,這邊住的多是生彝和老苗人,古稱阿寧蠻,忌諱頗多。
除了過往的船家會停下補給外,平日裡幾乎見不到太多外人。
還保持著刀耕火種,逐水而居的習俗。
加上言語不通,簡單吃了點東西,隨意轉了轉就沒了興致。
“來個人,把阿普扶到屋子裡去休息。”
本來出酒館時,巴莫勉強還能保持清醒,不過到了碼頭,被帶著魚腥味的水風一吹,腦子瞬間就懵了。
整個人搖搖晃晃,說起話來都不利索。
陳玉樓隻能一路將他攙扶回來。
桅杆上已經升起了船燈。
借著昏黃的燈火,招來一個還算眼熟的行船夥計,目送他將巴莫一路背著消失在扶梯拐角,這才鬆了口氣。
“掌櫃的,我們先回去休息了。”
紅姑娘仰起小臉,白皙的脖子上戴著一條鏤空的銀雕領飾。
眉目如畫,英姿煥發,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神秘感。
很難想象平時在山上,向來不施粉黛的她。
如今反倒喜歡起了這些小飾物。
一旁的靈,耳垂上掛著兩條長長的耳墜,在燈火照耀下閃閃發亮,襯托的她一雙剪水雙瞳更是明媚。
兩個小姑娘手挽著手。
站在夜色中,笑意盈盈。
空氣中仿佛都多了幾分令人怦然心動的氣息。
“去吧。”
陳玉樓心頭微動,笑著點了點頭。
不用想。
肯定是買了不少東西,回房間梳妝去了。
“道兄,不如也早點回去休息?”
收回目光看了眼旁邊的鷓鴣哨。
他那張冷峻的臉龐上,都明顯多了幾分醉意。
“不勝酒力,見笑了。”
鷓鴣哨拱了拱手,無奈一笑。
醪糟米酒後勁確實驚人,他這會隻覺得酒意翻湧,已經都有些壓製不住。
打算先回去休息片刻。
等再晚一些,還要打坐修行,一分一秒也不敢耽誤。
當即帶著老洋人往船艙底下走去。
等他們師兄弟離開。
船上頓時空蕩了不少。
就剩下他和昆侖兩人。
負手站在船舷處,陳玉樓目光遙遙望去。
阿迷州的小城裡,除了幾盞零星的燈火,大都已經熄滅,小城漸漸陷入沉眠。
“幾時了?”
“應該戌正已過,亥時未到吧。”
昆侖看了眼頭頂的銀月,有些不太確定的道。
如今雖然早就已經有了座鐘懷表,不過大多數人還是習慣於用天乾計時。
戌正就是晚八點。
要是放在後世,這個點還是人聲鼎沸,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候。
但這年頭,除了那些繁城大都會,鄉下娛樂太過貧瘠。
連肚子都填不飽,哪還有閒心熱鬨?
“喏,掌櫃的。”
還在感慨間,昆侖忽然變魔術似的,不知道從哪取出一隻油紙包。
“什麼?”
“看看就知道了。”
聞言,他伸手接過,拿在手裡拆開一看。
赫然是隻葫蘆。
陳玉樓眉頭不禁一挑。
這小子弄得神神秘秘,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
不過,看他那張赧然又期待的臉,他也並未拒絕,放在嘴邊咬了一顆。
一股久違的酸甜味道,頓時在舌尖漫開。
“味道不錯。”
陳玉樓都記不清已經有多久沒吃過這種小零食了。
和後世的略有不同。
不過也大差不差。
聽到這句話,昆侖撓了撓頭,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見此情形,陳玉樓才恍然回過神來,從開竅過後,昆侖性情似乎變得冷冽穩重了許多。
但如今看來,他還是那個他。
隻不過有了心思而已。
“最近槍法學得如何?”
一邊咬著葫蘆,陳玉樓笑著問道。
從拜張雲橋學槍開始。
轉眼都已經快兩個月了。
昆侖根骨悟性不錯,又極其勤勉,幾乎每天一早就能看到他在甲板上練槍的情形。
不過。
用的不是那把大戟,而是換成了一杆普通長槍。
船上人多眼雜,那杆大戟太過驚人。
但就算如此,每次也能引來無數喝彩。
“張師傅說,我已經到了槍勁合貫,動之入微的層次。”
聽到掌櫃的問起,昆侖不敢隱瞞,認真回道。
合貫、入微?
陳玉樓雖然不懂槍法。
不過他也練過武,武道中講究貫勁合一,想來應該就是如此了。
“書呢,還在讀不?”
當初離莊時。
昆侖除了換洗衣物,就隻帶了一把大戟,以及兩本書。
說是明叔相贈。
陳玉樓特地看過,一本千字文一本百家姓,都是蒙學古書。
“在的。”
說到讀書,昆侖一雙眼睛都亮了起來。
先生說,練武是為了強身,而讀書卻是為了明理。
胸藏文墨懷若穀,腹有詩書氣自華。
他聽不太懂,但掌櫃的說讓他讀書,他就要一定做到。
“能認識多少字了?”
他們兩人,似乎已經有很久沒這麼談過心了。
正好四下無人。
借著夜色下的風醒醒酒。
“七百零九個了。”
說到這個數字,昆侖那張沉靜的臉上也不禁露出幾分興奮。
放到以前,他都不敢想象。
其他人覺得行船趕路無聊至極,但他卻一點都不認為。
每天早晚練槍,下午讀書寫字。
每一天都過得極為充足。
“不錯不錯,等千字文和百家姓吃透,就能算作讀書人了。”
感受著他的心緒變化。
陳玉樓也有些被觸動,忍不住會心笑道。
不多時。
夜色中,一道影子偷偷從舷梯處鑽了出來。
看到船頭處的兩道身影,不禁眨了眨眼。
“鬼鬼祟祟的做什麼呢?”
“還不快過來?”
船上一吹一動,怎麼可能瞞得過陳玉樓的夜眼。
見它躡手躡腳四下窺探的樣子,忍不住笑罵道。
見自己被一口道破,它也不意外,隻是咧著嘴,搖晃著身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不是袁洪還會是誰?
從上次在桅杆上撞見那頭江中大妖。
這段時間,它已經老實多了。
就算剛才船隻入港,也獨自躲在房間裡沒有下去。
隻是……
見到眾人陸陸續續返回。
卻唯獨不見主人和昆侖,它卻再忍不住心中焦躁。
左思右想,還是偷偷溜了出來。
一上船,遠遠就聽到兩道說話聲傳來。
豎著耳朵偷聽了下,剛好聊到讀書的事,袁洪不禁有些心虛。
當初在莊子蒙學。
有先生盯著,加上初學,它還能保持熱情。
但這段時間無人看顧,毛躁的性格重現,哪還能靜下心思讀書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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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主人會問到自己頭上的袁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