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漠?”
果然。
聽到這幾個字,烏娜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住。
要知道,黑沙漠可不是什麼善地,那是魔鬼猖獗、妖邪肆虐之處,連天界諸神都不願降臨庇護的無生之所。
“現在應該是風季了吧?”
“這時節去黑沙漠,九死一生!”
烏娜眉頭微皺,臉色間滿是難以置信。
她當年跟在阿塔身後,曾去過幾次黑沙漠,就是那寥寥幾次,也給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以至於多年後。
半夜時分,經常還會被那一幕幕恐怖的景象驚醒。
就算是她阿塔,作為回鶻一族的巫師,有種種種超乎認知的能力,也不敢輕易涉險。
每一次起程之前,都要反複占卜,祈求諸神庇佑。
但就算如此,曆經的凶險也不是尋常人能夠想象。
“是。”
“還請烏娜姑娘,為我等帶路。”
陳玉樓拱了拱手,溫聲道。
漫天的火光中,他已經能看樣烏娜的樣子。
大概二十七八歲左右。
不過因為常年在被困在這座暗無天日的地牢中。
讓她看上去比之前見到的突厥女子要白皙許多,五官長相也更接近於維族女子,鼻梁挺拔,眼眸深邃,多年鬼蜮生涯,並未磨去她眼裡的神采。
此刻秀眉微蹙。
倒是有幾分紅姑娘的影子在。
“會很危險。”
烏娜抬頭,目光落在陳玉樓那張清俊出塵的臉上。
有那麼一刹那,驚灩於他的氣質。
但很快就被愁容和憂慮之色所替代。
“我知道。”
陳玉樓眉眼仍舊溫和。
從湘陰出發,或者說最早在瓶山義莊遇到鷓鴣哨的那一刻,他就料到了會有今天。
精絕古城、昆侖神宮。
他比誰都要清楚,其中凶險之重。
但瓶山、遮龍山之行,難道又輕鬆隨意到哪裡去了麼?
“那你還要去?”
烏娜瞪大眼睛,更是不解。
再等幾個月,過來風季,雖然黑沙漠仍舊凶險難測,但至少也要比如今出發簡單許多。
“箭在弦上。”
“還請烏娜姑娘引路。”
陳玉樓搖搖頭。
他能等得起。
但花靈卻已經等不起。
從那天在昆莫城,忽然發現身上的紅斑印記後,這短短十來天功夫,她的身體已經越發消瘦,遭受著雙重折磨。
至於鷓鴣哨和老洋人,雖然看上去與往日無異。
但氣息卻是瞞不了人。
尤其是老洋人,不用細看,都能發現他一雙眼睛裡遍布的血絲。
不是因為趕路疲倦。
而是難以入定,修行反複造成。
“烏娜,陳兄弟於族人有著情義,若是可以的話,就走一趟吧。”
見此情形。
兀托再次開口。
“何日出發?”
見族長都說到了這份上,烏娜再不好拒絕。
何況,即便沒有此事的話,從陰界走出後,她也會親自走一趟黑沙漠。
那是每一位巫師必經的路途。
深入黑沙漠尋找神木,再親手獵殺一頭雪豹。
製作屬於自己的法鼓。
方才算是走出了成為巫師的第一步。
她在此間麵壁多年,並非一事無成,反而十多年如一日,不斷琢磨修行薩滿巫覡之術,已經到了一個極高的層次。
“自然是越快也好。”
見她有意,陳玉樓也不耽誤。
“好!”烏娜眸光一閃,終於下定決心,“我答應了。”
……
三天後。
一行長長的隊伍。
從城寨離開,沿著一望無際的魚海沿岸北上。
隊伍正中位置,除了陳玉樓幾人外,還多出了一道纖瘦的身影,披著一件突厥族的傳統長袍,頭戴氈帽。
赫然就是從陰界煉獄中走出的烏娜。
與當日初見相比,如今的她,臉上明顯多了幾分血色。
一頭長發束成突厥的傳統樣式。
不過和其他女子,喜歡用七彩豔麗的裝飾不同,她幾乎不施粉黛,渾身上下幾乎不見任何配飾。
氈帽遮過額頭,臉上裹著一條防止沙塵的黑紗。
僅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麵。
眸子清澈,深邃平靜。
此刻的她騎在駝背上,腰間懸著一把彎刀,讓她看上去有著一股說不出的英武之氣。
除此外,背上還斜掛著一把豎長的柳木匣子。
匣子對扣鎖死,看不清其中究竟藏的什麼。
不過看烏娜的珍稀程度,也能猜出一二,絕對是族中寶物。
“沿湖岸走三五十裡,有一座廢棄的石頭城,那裡便是孔雀河的古河道。”
烏娜同樣會說漢話。
隻不過比起兀托和頗黎,就沒那麼熟練和清晰,好在並不影響交流,畢竟隊伍裡還有個懂得突厥語的帕爾哈特在。
真遇到無法理解的句式。
連蒙帶猜,也能勉強溝通。
孔雀河?!
聽到這個熟悉的地名。
不僅是陳玉樓,鷓鴣哨師兄妹三人也是心頭一動。
孔雀河、雙黑山。
這六個字早都已經刻入了他們的骨子之中,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是紮格拉瑪山所在。
這一趟是破咒,也是尋根之旅。
“好。”
陳玉樓也是眸光微閃。
早在嘉峪關時,他們商量行程,最終定下的就是這條路線,如今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朝烏娜點了點頭,他這才看了一眼不遠外騎著駱駝,遊獵周圍的張雲橋。
“去前麵和領頭的弟兄們說一聲。”
“是,總把頭。”
曆經遮龍山之行,如今的他氣勢深重,雙眼四顧之間,頗有幾分虎豹之氣。
見陳玉樓吩咐下來。
張雲橋哪敢耽誤,拱了拱手,駕馭著身下駱駝迅速往前趕去。
浩浩蕩蕩的隊伍,遠遠望去就像是一頭繞湖而行的黑龍。
尤其是在白雪皚皚的冬季。
這種觀感更是強烈。
城寨門樓之上。
頗黎背著長弓,守在入口處,身形如紮槍,寒風掃過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讓他看上去更是冷峻。
望著已經遠去的隊伍,他眼底不禁閃過一絲遺憾。
原本頗黎也想隨行。
他雖是這一代年輕人中最為出眾的一個,下海捉過蛟蛇,入山獵過雪鷹,但對黑沙漠卻幾乎一無所知。
如今這麼好的機會。
隻可惜被族長兀托直接否定。
如今大雪封山,看似平靜,但也是沙匪最為猖獗的時候。
他們幾乎就是最好的掠奪對象。
畢竟作為遊牧民族,他們築城而居的曆史不過幾百年,骨子裡其實還流淌著逐水而居的血液,四周城牆看似高大,但在衝擊之不堪一擊。